如此僵持。

其实阿沫每晚都等她,反正她现在白天无事,也懒得去做什么事,终日里呼呼倒头大睡,倒是替晚上养足了精神,等他夜归。

她就坐在园子里,数着星星,数着梅花,想象他在这里度过了一个怎样的童年,又想若自己能早个两千多年来认识她,会不会就不再是迟到的那个?而是成为了那个和竹马一起的青梅?再让他把所有的耳坠钗子都送给自己?

她这么胡思乱想到后半夜,璟华才回来。

他的身影依旧单薄,哪怕是着了天帝端厚雍容的龙袍,况且大多数时候他都不穿这些,依旧是以前的衣衫。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是句很好的句子。但阿沫想,如果自己并不是对方心里的那个故人,那又该何解呢?

宸安宫不在天宫的中心位置,每次璟华从凌霄殿,或者望星阁,又或者宝庆宫回来的时候,都要驾云赶很长一段路。

夜深人静,就他一个人,月色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得狭长,孤单里几分凄凉。

阿沫觉得鼻子有些酸,她觉得璟华这个天帝,并不像人们想的那么威风。

她很想他,等了一晚上无非想和他说上几句话,但又实在太晚,不忍他再熬着精神和自己聊那些有的没的。

她看他进了宫门,便掂着脚,偷偷跑回床上去,做出一番已然熟睡的样子,这样他也就不再牵挂,安心地躺到她身边。

有几次实在太晚,他只和衣抱了她一会儿,便又匆匆起身早朝。还有几次,他有奏折未来得及批完,在桌案前坐到天亮。

虽然心里有了那些令她怅然的东西,但阿沫晓得,不管多晚,自己还是会等他。

而不管多晚,他都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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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阿沫依然在园子里数梅花的时候,青澜却不请自来。

他提了两坛子酒,豪爽地丢给阿沫一坛,差点砸到阿沫头上。

“喂!青澜哥哥你干什么,想吓死人啊!”阿沫大叫。

“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是你自己想什么心事,想得失魂落魄?”青澜道。

他将酒往庭院里的石桌上一放,左右张望道:“璟华呢?父王带来的雾里看花,我特地给他留了两坛。”

阿沫悻悻道:“他回来早呢。”

青澜看了她一眼,蹙眉道:“怎么了?我怎么觉得我们阿沫有点不高兴呢?该不是璟华欺负你了吧?”

“怎么会?我不欺负他就已经很客气啦!”阿沫笑道:“我是气青澜哥哥有了酒喝,却不想到我,真正厚此薄彼!”

青澜豪爽道:“就是嘛!我的妹妹怎么可能给别人欺负?父王还左右关照我要多照顾你,怕你在天庭上不适应,我就说他是多虑了。”

“嗯,就是就是!”阿沫拿来两只碗,道:“正好璟华不在,青澜哥哥便陪我喝酒吧,省得他管着我,喝不尽兴!”

青澜一拳敲开封坛,给两人各倒了一碗,半开玩笑道:“阿沫什么时候也学会喝酒了?我都不知道呢,看来是真的长大了啊!”

“哼,小看人!”阿沫一口气干了半碗,皱眉道:“这酒一点都不好,不甜。”

“哈哈,谁说好酒就一定要甜了?又不是吃糖。”

“好酒就是要甜!”阿沫不服气道:“璟华以前带我喝过的,我们喝的女儿红,又甜又好喝。”

青澜大笑:“那是璟华哄着你,女儿红在我们眼里根本就是糖水,他该不是告诉你说,那个就是很厉害的酒?哈哈哈……”

阿沫沉着脸,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一口气喝干。

青澜叹口气,道:“好了,慢慢喝。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和璟华闹别扭了?”

阿沫不响,一口气又是一碗见底。

青澜叹了口气,夺过她的酒碗,不让她再喝。

“阿沫,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和璟华吵架了,告诉哥哥!”

阿沫抬起头来,她喝得太快,双颊已然微红,直到眼睛里也是红红的一片水光。

“青澜哥哥,你告诉我,璟华以前是不是真的和那个蒄瑶很好?好到差一点便要成亲了?”她望着青澜,似笑非笑。

“阿沫问这个干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哎呀,问问而已嘛!”阿沫开始撒娇,醉眼朦胧,喷出一嘴酒气。“我当然知道已经过去了,璟华现在喜欢的人是我,但人家好奇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有什么不能说的?”

青澜沉默了一下,他想起在蒄瑶大婚的那个夜晚,他也和璟华月下对酌,就像今天一样。

璟华向他说起平时不会说的话,喋喋不休,念念不忘。他说他的志向,说他的家人,说他曾有过的那些温暖,说他渴望一个怎样的人生。

那个时候,他一定不知道,他的人生里会有这样一个特别的女孩,那么精彩,那么绚烂,足够照亮他未来的每一天。

而当时,就坐在璟华对面陪他喝酒的青澜也完全没想过,这个让璟华幸福一生的女孩,竟然就是自己的妹妹,那时候还天天西海里蹦跶。

“阿沫,每个人都有过去,但又不能只活在过去。”青澜望着她,平静道:“就像我曾经那么喜欢你,但现在也成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