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笛儿相依为命,招谁惹谁了!我是窝囊一些,被别人看轻些,这都没关系。你那个兄弟,看上去也是阔绰人家的,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去福临村那种地方?为什么要让我和笛儿遇到你们?

你们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听多了闯荡江湖的故事,闲得太过无聊了吧?可干嘛要找上我们?

你知不知道,自从遇到你那个兄弟开始,我们这辈子就彻底毁了!你为了不让我再见他,将我和笛儿关了一辈子,可我又何尝愿意再见到他!我又何尝想要我自己这张脸!“

“我不想要这样啊!”约莫是疼的,秋岁寒终于嚎啕大哭,“我只想要和我的笛儿太太平平过日子,让笛儿以后能娶上个媳妇儿,再生个孙儿!可是你却将我和笛儿在那个深山老林里关了一辈子!

你知道后来那几年笛儿都对我说什么?他说我是妖!所以一把年纪却看上去比他还小!他说我那几年是吸了他的精气,所以才使得自己长生不老!

他问我为什么要长这样一张面皮!又说,他不想要我这样一个妖怪做爹!

呵呵,我把他从小带大,不求富贵,但求平安,可到头来,我的儿子会恨我成这样!”

秋岁寒确实是恨极!哭着喊着,诉说那些年的委屈,他甚至到死都不晓得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的后半生与秋笛一起被软禁在瀛洲的深山中,虽然被伺候得锦衣玉食,但那时秋笛已经是三十出头,正是渴望成家立室的时候,却莫名被囚禁,自是将心中愤懑全都撒在秋岁寒身上。

直到秋笛离世前,父子俩都颇多口角,处得极不愉快。

秋岁寒满面的泪流进伤口中,痛得他龇牙咧嘴,可他心中痛苦凄楚却更胜百倍。

“笛儿死了,我再无牵挂,我今日只想能毁了这张脸,死在这里,便心满意足。只是轩辕公子,我想问一句,我父子俩与你们兄弟无冤无仇,为何要死盯着我们不放?”

玹华剑眉微蹙,倒又不能肯定。

眼前这个男人痛哭流涕,卑微又懦弱,哪里有半分轩辕黄帝的样子?莫非之前的判断失误,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凡人?

倘若真是如此,那倒不必再对这个无辜的人赶尽杀绝,既然他也已经划花了脸,不如就饶他一命,再增些寿命与福禄以作补偿。

玹华正盘算着,却突然发现秋岁寒脸上的伤口竟奇迹般地开始愈合!

就像有灵力在治愈似的,先是止了血,然后两边翻起的肉一点点向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在一起。

整个过程不过半柱香时分都不要,方才还极其可怕的毁容之相,竟已完全修复!除了那些已凝固住的血迹斑斑,整张脸连疤痕都没留下一道!

玹华刚生起的同情骤然湮灭,上前揪住秋岁寒的衣领,厉声道:“你倒是做得一手好戏!秋岁寒?或许应该叫你轩辕黄帝才对吧!”

“什么皇帝?我哪里是什么皇帝?”秋岁寒被他一把揪住,摸着自己脸上的伤口,绝望道:“又来了!又是这样!我就知道!”

“什么又来了?你说什么!”玹华怒道:“好歹堂堂上古正神,自始至终藏头露尾,你不觉得太无耻了吗!”

秋岁寒突然哈哈大笑,“什么神,什么妖!什么是,什么非!你们有本事,还不是一切都由你们说了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们想扣什么罪名就扣什么罪名!我们命如草芥,便只好任由你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突然举起刚才划伤自己脸孔的那片碎瓷,举在手中,就向玹华刺来!

他已有了法力,虽不会武功,但这拼尽全力,同归于尽的一刺也不容小觑。

玹华侧身避过,回身便是一掌拍了过去!

没想到秋岁寒看似来势汹汹,但其实却十分不济,连这一掌都接不下来,立刻应声而倒。

秋岁寒狂喷鲜血,那张与轩辕広一模一样的脸孔变得苍白而狰狞。

方才的激愤填膺似是一下平静下来,秋岁寒一口口吐着鲜血,却十分欣慰,拉着玹华的手,艰难道:“我就知道,果然只有你才杀得死我。呵呵……你知道这些年我死过多少次么?我……咳咳,我自己都数不清了,可是却一次都没能成。”

玹华心头骇然,若秋岁寒真是黄帝又怎会轻易给自己一掌打死?只怕自己是中了计,将一个无辜的凡人失手打死。

他急忙将手掌抵住秋岁寒的后心,道:“先别说话,我输些灵力给你,回头再找人救治你。”

秋岁寒摇头,凄笑道:“多谢轩辕公子好意。我这些年,但求一死而不得。今天你来了,终于成了。

我……我长了这样一张面皮,这才拖累笛儿和我一起受苦。

我试了许多次,想毁了这容貌,抑或自尽,但终不得法。今天能撒手离去,正是……求之……不得……”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终于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