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盅在她手里摇了七下。

阿沫站在椅子上,兴奋得满面红光,那双如黑宝石般的眸子猎豹般盯着桌上的碎银,发着贪婪的光。

“买定离手啊!这把马上就要开了!”

她尖细的声音在一群大汉中显得甚是突兀,而她自己和那帮赌徒们却并不觉得,兀自盯着她手中的黑色骰盅,紧张地等待结果。

“已经连开了七把小的,让我看还有没有人够胆买大!”她豪气干云地大吼。

“他娘的,我买大!”一人道,将一锭银子狠狠压在“大”。

阿沫扫了他一眼,吐出口中的葡萄籽,赞道:“好,有胆量!”

另有两三人也跟道:“我也买大!我就不信这个邪!今天会开不出大来!”

阿沫轻笑,猛地收了手里晃动的骰盅,一把扣在桌上。

“二、二、六,小!”阿沫笑道,“黄参将,你又输了!”

方才还被她夸赞有胆量的那个参将脸色又红又白,恨恨跺了跺脚,蹲下身子,兀自气恼。

阿沫笑着对众人道:“只要我想,这把小能开到明儿天亮!谁让你们不信邪?这世上偏就有许多的邪乎事儿,不信也不成!”

她走下赌桌,站在那个黄参将面前,轻笑道:“我再借你点儿本,还来不来?”

“我……”黄参将甚是犹豫,他已输了许多,连上个月的月奉都赔了进去。

“没关系,赢了拿钱,输了便去操练!校场上跑一圈顶一钱银子,演一套阵法五钱,射中十环便是一两!”她挥了挥手,道:“全体有效!”

众人欢声雷动。

“还等什么,继续啊!兵贵神速呢!”她笑着将黄参将拉起来,接着又是一场豪赌。小小的屋子里杀声震天,混杂着烟味儿、葱油饼味儿、羊肉泡馍味儿、还有一些腌臜男人好几天没洗澡的汗臭味儿。

田蒙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

那些士兵对这个老将仍颇有忌惮,他站在门口轻咳一声,屋子里立刻便鸦雀无声。

只有阿沫还不知死活地在吆喝着:“要买赶快啊!都给我有点骨气行不行!别让我数钱数到手软!”

没有人敢应。

仓朗朗……骰盅敲在桌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回响。

“一、二、四,又是小啊!”

她望着面面相觑的人们,哈哈大笑起来,“我跟你们说什么来着?坚持一个无望的东西,那不叫勇敢!那叫蠢!叫愚昧!谁让你们都不信邪的?输惨了?哈哈,哭去吧!”

“大帅!”

田蒙沉着脸,几步走到阿沫身边,躬身行礼道:“大帅请自重!陛下早有严令,军营之内,禁酒禁赌!”

他望了望阿沫,遂又稍缓和了些语气道:“大帅一再违令,这让卑职很难做。”

“你让陛下自己来跟我说!”阿沫针锋相对,目光灼灼紧盯着田蒙。

她从赌桌上跳下来,语气强硬道:“以前他是大帅的时候,有他治军的一套法子。可现在这大帅是我,我怎么带我的兵,那是我的事!轮不到他多管!”

她找了个地儿坐下,依旧翘着脚,往嘴里丢了颗花生,边嚼边道:“田将军是觉得我打仗不行么?还是觉得这些年天一生水的战力有退步,给咱们天族丢脸了?”

田蒙道:“卑职不敢。天一生水在大帅统领下,兵雄将勇,威震三界!”

这倒并未阿谀,自青澜去冥界当了驸马后,阿沫凭实力考入靖天神兵会,又一路升到现在大帅的位子。虽然战功卓著,走的也是当年璟华相同的路子,但她行事出格,又不拘小节,常常让田蒙很棘手。

比如璟华为帅的时候,曾三令五申营里不得聚众赌博,可她却偏偏要带头聚赌,劝了好几次都不听。

阿沫笑道:“田将军知道就好!赌品能看人品,人生许多事其实就是赌博,一输一赢之间,便是乾坤。你当我在叫他们赌钱,其实我是在教他们做人。”

田蒙脸色尴尬。

阿沫甩了甩刘海,继续鬼扯,“田将军,你不爱赌钱,不知其中玄妙。比如你已经输得很惨,尚有最后一个机会,你是押或不押?

押了可能会输更惨,连老婆孩子都给赔个精光。但若不押,你又没有翻本的机会。你接下来一辈子都会后悔,倘若我当时押了那一把,说不定就能捞回本来,飞黄腾达呢!”

田蒙讪讪道:“末将不懂赌术,也无法领会其中玄妙。”

阿沫轻嘲道:“就是嘛!田将军从来不赌,又凭什么说赌钱百害而无一利呢?不过是沿袭了璟华当年的旧令罢了。

璟华这个人,凡事都看得太清楚。如何布局,如何谋划,他自己活得累就好了,别也用这死规矩框死了别人。”

她侃侃说完,这才对着田蒙道:“对了,田将军求见,到底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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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沫到校场的时候,凤鸣昊已经妥妥地打败了那个大个子,成为今年靖天神兵会的魁首。

他确实年纪很小,连蹦带跳地跑上主考席上对着阿沫和琛华他们鞠了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