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掌柜着实有些无语,可绿芙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他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接下来绿芙又掏了银两出来,让他去附近的酒楼订五桌席面回来,赵掌柜见绿芙出手大方阔契,越发坚定这婢女身后的主子定是身份不凡,尊贵无比的名门闺秀,望族小姐,当即更不敢有丝毫的稍加怠慢。

屋内待绿芙端了热水进来,侍候宜儿梳洗了一番后,外叫的席面已到了,摆了四桌在客栈的大堂里,送了一桌进院子,大家皆用了饭之后,封琅进了院子,这才向宜儿回了他这几日打听来关于那八百亩食邑的事情。

事情和宜儿预想的差不多,只是明显比宜儿预想的更严重复杂了一点。

那租种八百亩食邑的佃户耕农有许多人家的确是欠了租粮未交,不过蔡公公说的是,因当年天灾减免了租赋之后,佃户们以那年为标准,隔年甚至以后都拒不交粮!而封琅打听回来的消息却是,启明一年的天灾,皇上免了租赋,可蔡公公却让佃户们打了欠条,并以四分的利息发放救济口粮,这般一来,佃户们不仅没享受到朝廷减免的税赋,反而欠下蔡公公这利翻利的无底洞。

封琅说下这些的时候,胸口尤自有些愤恨不平,又道:“这还不算,本朝自高祖爷起,对耕地就奉行十二赋一的田税,后来昭明二十五年,先帝爷为轻税赋,特地将田税改为十五赋一,沿袭至今。可小姐可知道,自这姓蔡的阉官做了八百亩皇庄的庄头之后,其收取的租赋却是八赋一,差点足足比田税的十五赋一多了对半了!再加上名目繁多的这税那赋的,实际佃户能留下的粮食怕是连三层都不到了!启明一年的大灾过后,这几年虽算不得灾年,可也并不是大丰之年,而税赋收取又是统一按亩产三石八斗四升的标准来征收,隔在往年这些佃户就是省吃俭用,节衣缩食,也只能堪堪交得起这些捐役杂税,如今因着大灾,农田里颗粒无收,这些佃户不仅欠了姓蔡的一年的租粮,还赊下了这利滚利的救济口粮,试想一下,这沉重的负债,叫他们如何还得起?”

宜儿面上微微变了变色,道:“这八百亩田地原是皇庄,蔡田收上来的便是皇粮,就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这蔡田当真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公然的欺下瞒上,中饱私囊?”

封琅冷笑道:“小姐,除开这些,姓蔡的还暗中勾结地方上的土绅豪强,巧列名目,列下了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苛捐杂税,比如,由地方土绅控制了水渠,要想引水灌溉农田就得给银子,还美其名曰,称为引水钱,佃农们辛辛苦苦,挑了夜香施肥,那些土绅又以奇臭难闻,赃物空气为由强征补偿款……这桩桩件件,皆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也亏了这帮天杀的能想得出来!”

宜儿想了想,道:“这蔡田是内务府出来的,想来这地方官吏就是知道也不敢插手去管,只是这瞿州府的县太爷就是不敢理会蔡田,可那些土绅豪强,他也全然不加约束么?”“哪里约束得了?这些人背靠着蔡田这颗大树,哪里会将柳县令放在眼里?照小的来看,那柳县令到是有心想要整治整治,只是势单力薄,有心无力而已!”

宜儿看向封琅,道:“我听说你跟那柳县令还有些交情,这个人如何,可能当得大用?”

封琅道:“小的与这柳县令,说起来还是上回褚公明那事才算是正式结交的,这人为官多年,颇懂得一些圆滑变通的本事,不过小的看他,其心到还端正,也很想有一番作为,只是一直以来,苦于投效无门罢了。”

宜儿道:“这便好,为这八百亩食邑的事,这水怕是不搅浑都不行了,且看到时候这柳县令会作何反应吧。若他当真处置得当,就是看封大哥的面上,我也不介意顺手提携他一番。对了,蔡田这个人,既是出自内务府,我想他怕在宫内是有靠山依仗的,你可查出来了,他有何出身来历?”

封琅面上闪过一丝凝重,道:“这人的确有靠山,而且点子还不是简单的硬,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刘道庵的徒弟!”

宜儿是早知这人背后靠山怕是不简单,不过当封琅说出刘道庵的名字的时候,她还是愣了一愣,长舒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人敢如此胆大妄为!”

封琅道:“小的虽是一介武夫,但也听过刘道庵的名字,小姐,此事可是不好处理?”

宜儿道:“也无妨,刘道庵这人,我只是见过两回,并不知他的习性如何,不过这八百亩皇庄以及蔡田的这档子事,只怕皇上那里也是早已得悉,而皇上特意将这八百亩皇庄赏了我作食邑,其意图就再明显不过了。”

“小姐是说……”

“皇上想解决此事,又想保住刘道庵,所以才将这档子事悉数撂在了我的身上。否则,刑部,大理寺,内务府,皇上随便交给谁去处理就是了,又何必要借我一个弱女子之手来解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