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帝这话,却让东升侯谭识龄暗暗皱眉不已。

柔伊公主随流昆使臣入京,欲在昀都寻一贵介才俊,联姻成婚的事夜宴上的一干勋贵权门谁会看不出来?启明帝指名要谭琛作向导,引柔伊公主逛游京城,这事背后的含义已是昭然若揭了。

柔伊公主是流昆穆拓可汗的亲妹,论身份,到也使得,加上她年龄适宜,长相容貌也是不凡,单看这几点,配上他家那个纨绔子也足够了,只是这公主终究是蛮夷,哪懂得什么教化礼仪?端看她刚才的表现,举止粗俗,作风大胆,更是不羞不躁,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含蓄沉稳?

谭识龄是心有不愿,可皇上金口玉言,已说出了口,他面上哪里还敢表现出来?只得躬身应了。转念又在想,他家那纨绔子的元妻过世都快两年了,那家伙如今虽日日都在外面鬼混,却从来没抬人进府过,闻氏那里也不知试了多少次要为他再娶进一门媳妇,都被他一言便给回绝了。这几年谭识龄也给那小子给气得死了心,有心想不管他吧,可那混小子如今二十好几的人了,却是一男半女都没留下来,闻氏那里添的又是一个丫头,还成日里病怏怏的,活不活得下来都还两说,真要这般下去,他这东升侯府,岂不要在他百年之后,想找个承继的人都成了难事?

这么一想,他忽然就觉得要是启明帝当真有意要将柔伊公主指给谭琛,说不得还是一桩好事,那小子虽浑,到时候一纸圣旨,他却是不得不遵的,纵便柔伊公主刁蛮粗俗了一点,可她要是能为谭家生下一子,那其他的哪里还算得什么事?

昭然楼的夜宴散了之后,国宾台里,柯儿曼喝退了服侍的下人,先对柔伊公主鞠了一躬,道:“公主今晚,为何要无故去招惹那宁国公府世子妃?”

柔伊公主在藤椅上坐了,捻了根细长鲜红的毛线在指尖绕来绕去,慢腾腾的道:“大哥老是说,那宁国公世子是当世的英杰,我瞧着到也不虚。只是那世子妃柔弱无力,一副病秧子的模样,哪里配得上世子爷了?我看着心里不爽,故才抢白了几句而已。”

柯儿曼摇了摇头,道:“我们离开流昆之时,可汗曾千叮咛万嘱咐过我,只说大辉人杰地灵,青年才俊是多不胜数,公主看上谁也不打紧,只是千万不要瞧上这姜世子,如今公主到好,却是偏偏……”

柔伊公主不耐烦的道:“那夜宴上,你不也看见了,一干尽是肥头粉肠的,还青年才俊?柯儿曼你告诉我,除了那宁国公世子,哪里还有让人看得过眼的?再说了,大哥不是也很看重那姜世子么?为何偏又不许我瞧上他呢?”

柯儿曼道:“可汗说,这姜世子若未婚配,不消公主起意,他也会极力促成公主与世子的,可是如今世子已然迎娶了世子妃,这事……”

“他娶了又怎么样?我是流昆的公主,与大辉联姻,岂有为人妾室的道理?他们大辉不是还有平妻一说么?我也不要他休妻再娶,只让我以平妻进府就是了。”

柯儿曼叹了口气,道:“事情若果真如此简单就好了。公主可知道,当日姜世子在黑水河畔与可汗签了盟约之后,在返京路上,樓峪关外,就遭了龟苗国杀手的伏击?”

柔伊公主道:“这事我自是有所耳闻,只是这事和我们今日所谈,又有什么联系?”

柯儿曼道:“那公主可知道,事实上,当日姜世子并没有在返回昀都的大辉使团中?”

柔伊公主愕然,道:“那他……”

“他去了南越。”

柔伊公主奇道:“南越自古被称作乱城,又在苗西以东南方向,姜世子从黑水河返回昀都,怎地会改道去了南越呢?”

柯儿曼道:“当时南越城有一颗价值连城的黑珍珠拍卖,姜世子绕道去南越,为的正是那颗黑珍珠,其时姜世子尚未大婚,不过与宛茗郡主的婚事却是大辉皇帝所赐,而且婚期将近。这人远赴南越,拍下了那颗黑珍珠,是要送给什么人,就不用我再多说,公主也该知道了吧?”

柔伊公主沉默不语,许久方道:“他竟为了那般一个女子,不辞辛劳,远赴南越?”

柯儿曼道:“可汗也曾说过,姜世子这个人,性子偏冷,可若他当真是动情上心了,那便会比一般人更加痴心情长,这人如今已娶了佳偶,公主如果真的对他动了心,还是早些打消这个念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