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乔川出了国公府,坐在马车里面的宜儿脑子还有些乱,亦或是她还有点不肯相信。

姜宥的沉和稳,向来为人所称道,他年岁不大,但由来甚有主见,张合有度,生活里更是有着同龄人完全不具备的成熟老练与自律,若说这般一个人,会去西城贫民窟里龙蛇混杂的铁釉子胡同花钱买醉,而且一下就要了十坛又苦又辣的烧刀子,咕噜噜的喝了个精光,然后伏在又脏又臭充满油腻的饭桌上烂醉如泥的话,宜儿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不过过来传话的是乔川,却哪里会是信口胡说的?事实上不说宜儿,就连乔川,也一度怀疑他是不是看花了眼,以姜宥的身份,即便想喝酒,百花楼,德善楼,八宝居……多少地方去不得?哪可能会去铁釉子胡同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地方?而且,居然还和几个地痞流氓起了争执,竟动了手,更要命的是,姜宥许是醉了酒,脸上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破了皮,见了血。

宁国公世子挨了打,这原本只是一场争执纠纷,顿时就变了性质,乔川是直呼头疼的同时,虽然百思不解,可也知道当务之急是将姜宥送回国公府去,哪曾想姜宥虽然醉得一塌糊涂,却是死活不愿离开,乔川无奈之下,这才让人封了那家小酒馆,他亲自来了国公府求见宜儿。

所以当宜儿走进那家泛着酸臭的小酒馆的时候,不自觉的皱了皱鼻头。

姜宥正伏在一张方桌上呼呼大睡,在角落里有几个男女被京兆府衙的官差看管着,显然是吓懵了,皆是噤若寒蝉,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宜儿一眼扫过去,并不作理会,快步走至姜宥的身边。

姜宥的身上披了一件大衣,想是乔川为他披上的,宜儿轻轻掀了,转身从银谷的的手上接过来一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为姜宥披上,然后俯下身,在姜宥的耳边轻轻的唤了一声“爷”。

姜宥的身子颤了一下,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他即便在沉醉睡梦之中也不由自主的起了应对,他抬了头,醉眼稀松的看了宜儿一眼,摇了摇头,裂了一丝笑容,嘟囔道:“宜儿,你来了。”说完,再度伏在了桌上,睡了过去。

只是宜儿这时才看到姜宥的脸,那鼻青脸肿的模样顿时让她心头一悸,心疼的同时继而大怒,回头朝乔川望去,怒道:“乔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乔川早猜到宜儿在见到姜宥的时候,怕是会发怒,这一出他躲也是躲不了的,只得挥了挥手,转身对手下人道:“还不快将人带上来。”

衙役官差应了诺,就有人将角落里的几个人给提了过来,纷纷按跪在了地上。

宜儿看了一眼,总共是五男一女,其中有两人看上去像是掌柜和小二的打扮,另外三名男子,却穿得花花绿绿,阴阳怪气的,一看便知是些地痞混混模样,而那女子,浓妆艳抹,打扮得极为妖娆俗气,偏偏身上涂的,脸上擦的尽是些最廉价的东西,远远的就有一股刺鼻的香气,令人闻之欲呕。

宜儿皱眉,带了几丝问询朝乔川看去。

乔川便对那掌柜模样的道:“钱掌柜,世子妃面前,还不快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说出来。”

那钱掌柜呆了一下,慌忙朝着宜儿连磕了三个头,这才道:“世子妃饶命,这真的不管小人的事,是艳姑娘见这位客官一个人在这喝闷酒,上前搭讪,王虎头他们看不顺眼,这才和这位客官起了冲突,打了起来的。”

余下的几人早就知道今日是闯了大祸,摊上了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此时哪里还镇定得了?皆是将头磕得像鸡啄米一般,大呼着:“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

宜儿到是愣了一下,没想到姜宥脸上的伤竟是这么来的,当即寒了脸,对乔川道:“乔大人,我国公府乃是超品公侯府,我家爷又是御赐的昭毅将军,大人觉得,以我家爷的身份,能被几个市井小民当众侮辱殴打的么?”

乔川一惊,忙道:“世子妃放心,下官知道该怎么处置此事。”然后转了身,厉声吩咐道,“将人带回府衙,细细审问,再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