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裘岩的眼中,此刻的采月,完全没有了她平日里的那种淡然和悠然。眼前的她,若是有其他人在场,会毫不犹豫地认为,她绝对会是一名训练有素的专职女杀手。

不仅因为她的身手,还因为她浑身上下弥漫的那股危险气息,以及她眼中那没有一丝热度的杀气。

这样的她,与“弱女子”三个字完全没有一点搭界,就连她平日里因为肤色惨白而带出的那丝柔弱气息,也因为新娘妆而掩盖了不少。

裘岩并不认为平日里采月的那些柔弱和淡然,是故意装出来的。她突然变成这样,看来是因为萧天的死,将她心底潜藏的狠厉和冷酷给大大地激发了出来。就像两年前,她因为他受伤受到刺激,仅用了几秒钟,就将那位放高利贷的漫画坏叔叔放倒在地。

哈曼德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正鲜血奔流的胸口,突然地大笑起来。

“周采月,萧天遇上你真的是很幸运,又很不幸。他的心因为你而活了过来,他的身体却因为你而死去。你和他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很高兴,你们的幸福终究还是被我给毁了。”

采月冷哼了一声。

“你这样的人懂什么是幸福吗?人迟早都是会死的,有人因为爱你而死去,你又可以因为爱人而死去,这才是幸福!我和萧天的幸福,没人毁得掉,只要我们的爱还在!”

哈曼德继续地大笑着。

“可是,你们的爱还在吗?你如果不是对他真的死了心,你真的会仅仅因为恨他,而嫁给我吗?不,你绝不是这么愚蠢而冲动的女人。就算你们的爱还在,现在这爱恐怕也已经是支离破碎、不堪一击了吧?”

虽然采月的那支手镯匕首很纤细、刃口也不长,不像萧天的匕首那样具有极大的杀伤力,但终究刺中的是胸口,哈曼德笑完,又说完这些话,就有些站不住了。他扶着会议桌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哈曼德的话,击中了采月的软肋。

萧天对林宛云十几年从未改变过的执拗的爱,就如同她从学生时代起,就对他痴狂的爱一样。

可是,萧天看到她假扮的林宛云后的那瞬间的眼神,的确是深深地刺伤了她。她深爱着他,他却只把她当成一个死人的替身来对待。这让她对他的最后的爱的期盼,落空了。

采月这才发现,其实她和萧天真的很像。他想要执拗地占有她,而她,同样对他存在着这种超乎一般的强烈占有欲。

这一切的发生,的确不仅仅只是因为妈妈的仇,还有她爱而不得的恨。

萧天是残忍的,她同样是残忍的。所以他们彼此吸引、彼此克制,而又彼此伤害。

人心底的世界,原来可以如此地无私而高贵、隐秘而美丽,残忍而丑陋。

“我与他爱也好,恨也好,都只关乎他和我。你的存在,只是让我们更看清楚了对方和自己而已。所以,你完全用不着这样的得意。你根本没有你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和了不起。”

哈曼德笑了笑:“我不怕你嘴硬!至少,萧天因为你的恨而自杀,仅就这一件事,就会成为你这一生无法摆脱的恶梦。”

采月冷笑了一声:“只怕,我会让你失望了。”

“只怕,我也会让你失望了。”身后传来萧天虚弱无比的声音。

采月猛的转过了头。

萧天一只手正费力地抬起,掀去了她为他盖着的头纱,又用力地抽出了插在他心口的那把匕首,费力地想要坐起来,却没有力气。

她猛地冲了过去,但裘岩比她更先一步地冲到了萧天身边,轻轻地扶起了他的上半身,让他靠在了他的怀中。

“萧天,你怎么回事?你不会是诈尸了吧?”裘岩盯着萧天,眼里是无比的兴奋和惊讶。

“去你的!看在你刚刚为我哭的份上,我就不怪你这么难听地说我了。”萧天边说,边有些咳。

“你个超级大滑头,先是假昏睡,现在又是假死。知不知道,我现在真的很想掐死你呀?我的眼泪就那么好赚的么?”裘岩提意见了,他刚刚居然为这个滑头流了那么多的眼泪。

这两个男人在这当口,居然又像孩子一样地掐起架来。

裘岩口里说要掐死萧天,手却是很小心、很稳地抱着他。

萧天很安稳地躺在裘岩的怀中。虽然是假死,但他的脸色却是真的很糟糕,而且看起来,现在的他也的确是真的很虚弱。

采月蹲在萧天的身边,定定地看着他。

极大的喜悦很快过去,两人的对话让她很快明白,萧天又一次骗了她,骗了所有在场的人。

她瞪着他,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萧天,你几天不骗人,就不舒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