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你里里外外就是给你那狗屁不如的老板辩解是吧?”刘春力冷笑,“当初是他求婚的,也是他哭着喊着把我们小凡接到他们家去。现在怎么着?高兴就抢过来,不高兴就扔掉,你当我们小凡是什么人!你给我转告他,别以为贫不与富斗,我说过,谁伤害我家小凡,我跟他拿命豁!”

“我老板也不想的!你以为他就不痛苦吗?”陆瑜冲口而出。

随即他又想起计肇钧有太多不能向别人讲明的情况,于是后面的话就生生哽在喉咙里,发不了声,还猛地挂掉电话。

想想,干脆直接关机,又泄愤似的卸掉电池,省得那个娘娘腔聒噪。

他坐这儿想半天了,也回忆半天了。现在他能断定,他老板对路小凡是动了真心真情的,那一幕幕,他这个旁观者都看在眼里。彼此认识了这么多年,他太了解和熟悉计肇钧对他人的疏远和戒备的态度。某种程度上,计肇钧的个性非常孤僻,与陌生人的心理距离很远。这,很可能是成长环境造成的。

所以,这种人一旦对谁有了真感情,不敢说天崩地裂,也会格外的难得和认真。可是都这样了,计肇钧还放弃路小凡,表面上看还那么轻易,那么就一定有了不得的苦衷。现在又被千夫所指,他老板心里的苦谁知道?

偏偏,他什么也不能说!

不然拔出萝卜带出泥,他老板的全盘计划,还有这么多年的隐忍和辛苦就可能全白废了!

“妈的,老天你到底长没长眼睛啊,有没有天理啊?!钧哥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得让他遭受这些折磨?从小就这样,青春期这样,现在成年了还这样!”他面向天空呐喊,却只引来周围食客的侧目和议论。郁闷中,他只得再饮尽一杯酒。

而租屋那边,刘春力拿着手机,先是发愣。随后就生气。“个死卤鱼干,居然敢挂我电话!”骂完又皱眉,“他刚才说的什么?是说计肇钧也不好过?切。一个花心男难过个屁,说得好听!”由于太生气,又有点不太确定听到的话,于是电话拨回去。哪想到对方彻底关机了。

“做贼心虚的一对主仆!”刘春力对着电话叫了声,终究还是回屋了。

这时候路小凡已经洗完澡出来。已经没有力气再哭,整个人虚脱了似的侧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像一摊没有生气的灰尘。

“先把头发弄干,湿着头发睡觉会生病的。”刘春力叫她。

可是她不理。

刘春力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拿了吹风机,又搬了小凳子。坐在床边给她吹头发,“好吧。就让小舅侍候侍候你。你乖乖闭上眼,一会儿就睡着了。”

路小凡仍然不出声,却也毫无睡意。反而,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聚焦的盯着面前有点发黄的墙面,心里想着:计肇钧在做什么?和朱迪一起吗?他为什么突然就变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远在郊区的计肇钧当然不可能和朱迪在一起,路小凡走后,他在屋顶坐了好久才下来。他不想看见朱迪,不想想到她,甚至受不了和她待在同一屋檐下。

所以,他先到了计维之的房间,机械地说起和路小凡分手的消息。他是在自嘲,或者说有点自虐,必须再和别人说说,才能让自己确信发生的是事实。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愿意对上那个重病老人,所以也没看到计维之眼里非同寻常的焦急,以及目光努力斜到一边的举动。

那边的窗台上,路小凡忘记把爱拍拿走了。因为窗帘半掩半遮,所以若非格外注意,根本不可能发现。

“看,整个计家就像一团漆黑的烟雾,除了你和我,没有人能进得来。这样也挺好,只是不知咱们父子两个,到最后谁先耗死谁!”最后计肇钧笑笑,那悲凉和无奈令计维之这种半植物人都感觉到了。当他孤寂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老人无神的双目中,缓缓落下一滴浑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