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月洞门,疏影斑驳与地,月华穿引与春寒之中,缠缠绕绕攀上墙根,融入屋内送出那边暖光。

姜檀心放缓了脚步,听着屋内马雀榕喑哑的啜泣声,暗自叹气。

她拿脚背挡开地上白中点青的碎瓷片,轻轻推开了房门。

还没有适应屋内的光亮,迎面就是一道刻意的凉风!她不禁缩了缩脖颈,未曾躲过额头的重击,迟来的一声清脆碰撞之声,在她的耳边砰然炸开。

钝痛从皮下泛上,扩延四周,黏稠的鲜血顺着鼻梁流下,染红了姜檀心的眼角。

面前的女人生着一副鹅蛋脸,芙蓉面,她的黛眉描得十分精致,眉宇间的额上粘着一小朵点金牡丹,是时下宫闱最流行的点额妆。

本是倾城美人,奈何哭肿了双眼。

马雀榕见自己砸伤了人,渐渐止了哭声,正欲开口作骂,见来人是姜檀心便有心作罢,只是垂下冷冰怨恨的眼眸,葱段手指不停攥着身侧的裙裾,将好好的蜀绣锦缎,糟蹋成了皱巴海带菜。

偏头气恼一句:“怎么不躲!”

“平日里任你生气,从未砸伤过人”

“这次不一样,你快出去,随我生气,气死罢了!贱人狐媚,我既弄不死她,也由我死了算了!”

马雀榕有闺门千金的骄纵,却也有妒妇恶女的狠辣手段。马嵩后院一向安稳,是她母亲内外狠绝下巩固的地位,母传女,到了马雀榕这儿,杀人嫁祸、收买驱逐,那些太子沾惹过的女人,只要她的手够得到,就绝不会放过一个。可九王妃这尊菩萨太大,她没了法子只得锁在家跟自己怄气。

“是太子有错,你气他恼他便罢,何苦还要和自己过不去,你在这里寻死腻活,才真正叫他看了开心。那么许多次,你看他何时有怜过你?”

说出这些话,本不是姜檀心的打算,可当她看见马雀榕的此刻的神情,她心中的肺腑之言情不自禁的脱口未出。

如此似水年华的绝代佳人,那张苍白拭泪的脸孔上,被人按上了一双毒妇愁怨的眼睛,这太过糟蹋,也太过令人寒心。爱情花汲取毒素充作养料,烈焰时开如酴醾,醉生梦死;破灭时泯如坍圮,丑陋怨毒。

“姜檀心!你怎敢这么说?谁借你的胆子!”

马雀榕杏目圆睁,湿黏的睫毛粘连在了一起,她的心在尖叫,爱有百媚千红,即便太子风流成性,她也独爱那一种,所以她从未怨恨过男人的不贞不忠,她厌恨的从来都是女人,以及诱惑情柔的手段。

只觉心中悲凉更盛,姜檀心抬起纤指,拭去已流至上唇的鲜血,一股血腥之气由舌尖卷入口齿,她品尝着其中的苦涩,将怜悯咽入喉下。

“孰是孰非,早有公论,九王妃蕙质兰心,乐善好施,在百姓中的名声很好,相比太子素来的风流名声,论谁也不会认为是她媚惑太子。而且这种秽事牵及东宫和九王府,万皇后断不会惩处九王妃,来坐实这件事,你如果再闹下去,皇后娘娘又该如何想你?”

马雀榕惊诧,就是母亲来了也得帮着自己咒骂那个骚狐狸,姜檀心不过一介宫婢,竟然帮着那人说话,这不是太奇怪了么?不惩处那个贱人,她这个未来的东宫正妃如何母仪天下,岂不是成了天下人口里的笑柄了么?

马雀榕已心生怀疑,不信任的目光巡视着姜檀心的脸。

“你今天去哪儿了?”

一改怨妇的模样,马雀榕广袖拢起,转眼便是仪态万千。她架子十足的落座于绣墩之上,斜着双含水明目,存着深意睇着姜檀心。

姜檀心不想开口回答,她觉得说了只是侮辱了自己。

大殷朝开国才十年,是北土鲜卑族入鼎中原后更迭了朝代,将大周的汉人扁在鲜卑人和蒙古人之下,成了三等国民,而原先的大周贵族和忠臣之后,都充作四等贱民,并且代代不得脱离贱籍,为奴为娼贩来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