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鼎倾斜,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激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鼎中如马蜂窝般的托盘几乎垂直竖着,其中一粒粒的黑色药丸剥离,滚落,直直坠下烟囱火道,和吞吐的火舌纠缠在一起。

最后一粒,存放在最中心的凹槽位置,它闲适封存,沉寂岁月,由血肉性命炼成,像是恶灵沉睡一般。

突逢今日这灭顶之灾,它心有所感,一股叫嚣的不甘腾冲而起,它紧紧粘附在凹槽之中,任由重力牵引,硬是不肯与同伴共赴毁灭……

一声轻笑起,轻蔑、不屑被寒冰紧紧捆束着,风轻云淡的扫过,却带着最致命的决绝。

戚无邪抬脚一蹬,方鼎受其力后,隆隆作响。

空荡荡的鼎腹中激荡起一波震动,活生生将那最后一刻“余孽”一道震了出来。

是他,果决的为它敲响了丧钟……

“咣——”

巨声响起,整一只方鼎朝着逆反的方向重重砸去,几乎整个嵌进了墙壁之中!最后一粒无竭砸落地上,沾染着劫后余生的沉溺,远远滚出了一阵,停在了塔身边沿的角落处。

此刻,谁也没有心思再去理睬它,因为,强敌已至!

突逢巨变,戚无邪暗道一声不好,再一处巨大的阴影覆上之前,迅速闪身避开,退身一丈,牢牢立在了当下。

他抬臂一挡,抛下决言,冷声道:“下楼!”

众人仍然没有醒过闷儿来,他们只觉地动山摇,像是一块巨大的落实砸在了浮屠塔外一般,难立难支。

“怎、怎么了?”

“……那边!”

姜檀心惊讶抬眼,素手一指,指向墙上游走的巨大黑影——浮屠塔是整一块玉石雕凿而成,墙壁隐隐透着默光,可以窥见外头明显的光线明暗。

这身形……是烛九阴!

它竟然进地宫了?!

戚无邪的话向来是不可违逆的命令,在这种生死一线的底下,更是被人奉若神明旨意。往往脑子还没想明白,四肢却已经照着他说得做了。

等姜檀心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奔下到了第六层,脚步才稳,只觉塔身重重一摇晃,头顶上碎石砸下,整座浮屠塔像是要塌了一般没命晃动。

她惊诧的扭过身,扶住了戚无邪的手臂,看着烛九阴肥大的身躯从楼梯道儿上挤了下来!快跑,黑枭老公要收妖!

它卡在拐角处,躬着蛇身不住的扭动,上颚被戚无邪戳出来的血窟窿,现在已经凝结成了一个丑陋的血疙瘩。

蛇信咝咝吞吐着,无可遁形的恨意,直逼戚无邪的面门。

很显然,它是一个记仇的家伙。

石门挡不住烛九阴,戚无邪早有预料,但他没想到它来得这么快,也这么决绝的一头撞入了浮屠塔,势要和他血仇拼命。

“你们先走,不要拖累我”

戚无邪不着痕迹地站了最前面,冷声言道。

姜檀心扫过身边的几个“伤兵残将”叶空身手虽好,但背着花间酒基本已没了发挥的余地,陵轲、太簇方才门外一斗显然也伤了筋骨,如今再战又能有多少胜算?

至于戚无邪他,别看表面上还是跟没事人一样,但姜檀心清楚,他的手臂落下了伤,根本使不住什么力气来,不然刚才也不会用脚踹方鼎,显得那么变扭吃力。

与其说怕她拖累他,不如说是他怕害死大家,这一次,姜檀心绝不会再听他的了,她不走,即便是死了,也要留下了。

银牙紧咬,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她霍然上前撞开了挡在最前面的戚无邪,奔着烛九阴就这么一路莽撞而去!

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姜檀心!”

戚无邪怒极攻心,饶是他速度再快,也没能把人给捞回来!

烛九阴有些困惑,它瞅着眼前那羸弱不堪的娇小身躯,如此无畏无惧地就这么朝它一路奔了来,太不过不自量力,这样的以卵击石让它轻蔑、嗤之以鼻。

以高傲者的姿态伸长了蛇头,蛇信咝咝得吐着,烛九阴浊黄单眼微微阖起,打量着微弱芥子的无效反抗,甚是隐隐有些期待……

远看是怪物,近看却成了一坨坨的烂疙瘩。

姜檀心说服自己,将整一份的恐惧分割成小份,将可怖的蛇头看成无数的蛇鳞蜕皮,她放空了自己的视线,驱逐了内心的畏惧。

不知者无畏,心里承认了它的强大,那么,你永远敌不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