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无邪应下了承诺,翌日,便像提溜小鸡仔似得把姜檀心拽了上了山。

山道湿滑,连日阴雨泥泞了山道,这般崎岖坎坷又在土司衙门院后,一般辖区百姓极少上来。除了小道上飞奔而过的利落脚印,剩下的就是碾碎在泥地里的残叶木梗。

雨润沁脾,姜檀心深深吸了口气后,遂即托着腰,将手里的砍斧支在地上。

她拍了拍红肿难消的手掌,嗔怪着看着一边悠哉闲适的戚无邪,瓮声翁气道:“督公您有捏碎人筋骨的滔天本事,我只学皮毛就成,就算是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不教我便是,何苦让我来这里劈木头?”

戚无邪长身玉立,迎面山崖清风,白云缭绕,山风吹皱了他血色红袍上的风华,却拂不走他淡薄嘴角上的邪魅狂狷。

“嫌弃它?”

冷笑一声,姜檀心偏首以对:“怎么,灶房缺柴火不成,土司衙门穷得要我上山劈柴?”

一身扎袖勒腰的轻薄衣衫,女子纤腰窄臀,弱质芊芊,可脸上分明是不服输的三分倔意,挥动斧头的那几下耗费了不少力气,此刻鬓边、额上正沁出一层薄汗来。

戚无邪袖袍一抖,负在身后的手须臾便以伸到了姜檀心的鬓发间,结结实实唬了她一跳——闪身避开,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去挡。

可不等她碰着他的袖边儿,眼前之人已如鬼魅一般窜过身前,一绕弯,到身后而去。

定下心神,姜檀心步履一沉,弯腰躲过戚无邪从身后捞来的手,侧身一退,手已摸向了腰际……

咦,东西呢?

师傅赠给她的那柄匕首她一直带在身上以防万一,她几乎已经习惯了腰间沉甸甸的安全感,谁料这么片刻须臾的一刹那,匕首已落进了他的手里?

迅速抬眼,见戚无邪修长莹白指尖恰好滑过寒光刀口,指腹中一刀浅浅的伤口沁出一颗血色红豆。

他的眸色一如往常的燃起嗜血的熠光,将指尖血抹于凉薄的唇色之上,凭添一份玩味的魅惑。

“灵活有余,狠绝不足,这般利器只会伤了自己,别用了”

言罢,刀锋入鞘,他径自将匕首收了起来,遂即上前一步,牵起了姜檀心的手引着她重新握上了板斧的木柄。

指了指树干上被刀斧砍出的卷皮和木屑,他调笑道:“你若做了侩子手,世间可还有贪官蠹虫?一刀下去不是干净利落的生死解脱,反而是脸皮碎骨的挂着半个脑袋,呵,那时候,杀一儆百才算真正作了数的”

毒舌两字藏在舌下,某人反唇还击:“枉你身为臣子坐拥江山,尚不知大殷律法几何,熟人不知若这侩子手一刀下去砍不死人,罪犯可是要邢免释放的!往脖上缠几圈绷带回去继续贪就是”

他朗声而笑,那声如山间松竹般瑟瑟泛音,一扫往日的阴鸷凉薄,是由衷的爽朗舒快,这样的戚无邪让她迷眼痴醉。

肩头一暖,已让他揽进怀中,手包裹在他的手掌之中,后背抵着他的胸膛,散落的发梢调皮地扰着她好不容易集中的神思,冷香萦绕,迷醉三分。

“记住这样的力道,女子的力气虽小,却未尝不能使用这样的板斧,散即弱,凝则强,四两拨千斤即是这个道理,身体之力,不单单靠手臂,若是以你的手臂,能抡起便已不错,还得靠腰、腕、腿……”

他教得认真,她自然也听地卖力。

不跟着糙男人练一年半载都瞧不出什么的体能,她学得是如何将身体力量运用极致的方法。

凭我一点力,四两拨千斤,女子有着柔弱的外表,可以伪装可以欺骗,近身决绝的灵活是她本就擅长的,只差那一击必中,一招绝杀的力道。

一炷香后,斧头在手中已变得轻了起来,姜檀心腰胯借势,腕口凝力,只对着树干缺口的一处果断抡去——

只听喀嚓一声,连她自己也没有料到,树干竟生生断了看,切口处利落干脆,甚至没有多余的树皮沾黏,就那么直直倒在了地上,扬起了一阵尘土泥屑来。

有些隐隐地兴奋,更多的还是不可思议,她急着找另外的树试试,却被戚无邪拦了下来,他带着挪揄的口吻,笑得邪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