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叹一声,眼眸回转,她放下了踮着的脚尖,放下敛着的裙子,轻手轻脚离开妄竹院……

一门之隔,已是不同。

她的一瞬身影没入紫竹从中。

他的一双冥黑眼眸缓缓睁开,透着迷离的烛光,落在了“无邪亲启”的信函之上。

凉薄之意萦绕周身,他骨指轻抬,拈起半搁在桌角上的信函——信口边沿处有些磨损,信封未有火漆封缄,只是松松地折掩着,想来是一对一的交传,不怕被第二个人瞧见。

戚无邪半阖眼眸,一声浅叹无奈被他一贯的慵懒所掩盖。

纸薄透光,红烛之下依稀可以透过信封瞧见里头信纸上的寥寥字数。

他并没有拆开已将内容知晓于胸,指尖轻顿,将信封往高涨的烛焰上一凑,目色冥黑,他注视着信纸上不断蔓延的焦黑,追赶着灰黄一路吞噬而去,很快地,火舌舔到了指尖,迫使他松开了手指……

信已成灰烬,她的执念坚持,他自会成全。

可这成全并不是放手,如果算计心爱之人是一种过错,他愿意付出十倍二十倍的宠溺来折回,但有些事情不行……就是不行。

姜檀心从妄竹园出来,便扭身往后院的马厩走去,叶空的马习惯拴在那里,即便是校场立起了军营地,他仍然单独饲养,看顾如宝。

夜深人乏,铜锁院落困顿在漆黑之中。

自从戚无邪入住之后,本就人丁稀少的土司衙门愈加空落安静,到了这个时分,只有廊下八角烛灯还能送下一片幽光,姜檀心举目望去,更觉深处地渊死宅,没有半分人气。

穿堂过户,她在一处院落前停下了脚步。

螓首偏去,那屋里火烛不灭,暖意洋洋地照在窗纸上,驱逐着从窗隙漏进去的清冷月光。

伫立良久,也徘徊良久。

这个时候她本该迅速前往马厩,骑着叶空的坐骑往梁坡亭和师傅碰头,并不应该在这里为是否见一个人而犹豫不决。

可理智这般阐述,身体却迟迟不肯行动,直到大门自行被人推了开,突然起来的明光让她稍稍眯起了眼睛。

待回神凝视后,她已替自己做出了决定。

“小鱼,夷则睡了么?”

“姑娘?”

小鱼半撩着袖口,端着铜盆刚掩了门出来,那铜盆里盛的是浑浊血水,其上还漂沉着几圈沾血的绷带药布。

这个时辰见到姜檀心,小鱼显然也愣了一愣,她仔细打量了眼前人此刻的装束,也知过了那道院门便是后院马厩,再看她脸上犹豫的神情,大致也能猜出一些来。

“从回来之后就一直躺着,可惜睡不安稳,身上都是伤口,身子便是铁打地也睡不着吧”

颔了颔首,姜檀心双手交握,将一分踯躅揉碎在指缝中,她向屋中瞥了一眼,转而问向小鱼:

“如何,请过大夫了么?”

“都是些皮肉伤,督公送来了最好的伤药,以他的身子不出几天就能痊愈了,只有那手……”

小鱼闷了声,眼皮垂地很低,掩去了她自己的一份情谊心思,她的心疼倒映在铜盆中的血水面上,颤抖的指尖让水面晃起涟漪,只那么一瞬便重归混沌。

姜檀心胸有沉石,压抑着沉默许久的情绪,像一股逆势而来的风,吹得她脊背发凉,喉头涩苦。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径自迈开了步子,踏上了房门外的石阶,和小鱼肩头擦过后道:“我进去看看他……”

言罢,她只觉侧首一阵风掠过,转眼小鱼已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手中铜盆里的水四散溅起,沾染了她一身一脸,入鼻是浓重的血腥之气,和一股化不开的愁绪。

垂目望去,胸前的衣襟湿了一片,血污浸在黑色的衣料上,色重意浓,并不显眼,可真正的血红腥气只有自己知道。

抬眸直视,她眉头微蹙,有些不解望向小鱼:“为什么挡着我?”

“夜已深,姑娘一人在外怕是督公会担心的,这屋中血污未理,姑娘还是不要进去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