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须果心中早有决断,但还是回头看向了几个跟他一起出营来此的几个部属。

其中为首者,赫然是贾务根了,沉吟片刻,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总管,不管如何,有句话总是对的,那就是李枢不除,后患无穷,而黜龙帮则是朝廷此时时局下心腹大患。现在整个黜龙帮正是最虚弱无力的时候,李枢也疲于奔命,没理由放过!”

“不错。”看到几方部属意见统一,张须果也不再犹豫,立即做出决断。“李枢也好,黜龙帮逆贼上下也好,全都不容放过!而此战关键在于,他们当日溃成那般,不可能作假,区区几日如何能重振军威?不然李枢也不至于亲自来做后卫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就该在此时一往无前,为大魏清此胸腹之毒瘤!”

话至此处,张须果只在清晨彩霞下四面环顾,然后方才继续来言:“鱼白枚为先锋,我为其后!让张郡君和樊虎往我身后来靠拢!全军掉头向南,追上李枢!”

众人一起行礼称是。

唯独樊豹,稍显犹豫。

“怎么了?”张须果蹙眉来问。“有什么不妥吗?”

“自然没有。”樊豹赶紧拱手。“只是我当时本就调度最近的张青特追了上去,跟在李枢身后了。”

“张青特是两千人?”张须果闻得此言,倒没有在此时计较什么,哪怕张青特是刚刚恢复职务的樊豹平级。

便是计较,也真不是此时。

“对,就两千人。”樊豹立即做答。

“要是跟的脱节了,怕是要被李枢回头击败的。”张须果摇头以对,转身回营。“但不必管他了,一个降将而已……全军造饭,即刻按照我的吩咐拔营追击!”

樊豹也终于无话。

早间的彩霞似乎又在预示今日有雨,而很快,随着太阳升起,薄厚不一的云层在天边显露,似乎也验证了这一点。但无所谓,之前多日雨水,已经使得预设战场的那片低洼地带形成了一片在庄稼地掩护下的沼泽地。黜龙军甚至有意的堵塞了排水渠道,人为的抬高那边的水位。

不下雨也足够用了,下雨了说不定还要溢出呢。

事实上,昨夜就已经接到李枢突围讯息的张行此时心思也都不在这些预设战场上了,这个时候,除了战前动员,努力鼓舞士气,然后养精蓄锐,准备作战,也基本上没什么可做的了。

“程知理不在,你父亲就在对面,你确定要参战吗?”吃过早饭,张行看向了身前来人,也就是一大早披甲执锐过来的贾闰士了,一时面露好奇。

这几日,足够张行注意到此人了,甚至他还拒绝了以此人为桥梁去沟通、引诱贾务根的策略……如非必要,这时候千万不要多此一举,多一个环节,就是多一份风险。

不过,临阵请战就是另外一回事。

“此战若不拼命,等官军战败,拿什么给父亲求情活命?”贾闰士昂然来答,倒是诚实的可爱。

张行微微一愣,回头与白有思相视一笑,周围头领也都来笑,都觉得这个尚算是少年的小伙子有些意思。

“既如此,你留在我身边,跟着贾越贾头领……都姓贾,五百年前,说不定还是本家。”笑完之后,张行倒也不矫情,直接做了安排。

而贾闰士也毫不犹豫,直接披甲扶刀,立在了面无表情的贾越身后。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须臾片刻,用饭完毕的其余大小头领纷纷往这个位于城北的大棚下汇集,张行也毫不犹豫在棚下做了通报: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我也不知道南面眼下是什么情况,可是根据之前通报来看,目前为止,韩引弓的确没有北上来做突袭,济阴全郡,莫说济阴城,成武、周桥都是安全的……而若是此时突袭,姓韩的也注定晚了,我们只管用心在此处便足够了。”

众人各自肃立在棚下,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但也不代表他们就信了,因为即便是韩引弓此时已经北上,甚至已经到了济阴,张大龙头也不可能说实话了。但怎么说呢?这几日,每日都有人逃散,有被抓回来明正典刑的,也有消失不见的,还有连累家人罚为劳役的,信不信也就那样。

而且,都到今天了,这种假设本身也没什么意义了。

“今日可能便要作战,你们也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但战前我有三个要求。”张行想了一想,继续坐在棚子下的长凳上来言,却是看向了魏玄定。“首先是后勤必须要尽全力……中午那两个饼子和热汤,要尽全力送到。而且今日说不得什么时候要下雨,蓑衣什么的,还是老样子,后面能多一件便送一件,有比没好……诸位舵主要在午后忙完这顿加餐后,各自加入对应军中,一起作战。”

站在一众舵主和文职头领前面的魏道士面色明显发白,但还是带着这些人,连连点头。

“其次,待会出发,进入预设阵地后,帮中上下,一定要跟士卒做鼓励,告诉他们我们是义军,我们此战是以义击暴,是保卫家乡,我们此战必胜,我们便是战死,也是梁郡百姓眼中的英雄豪杰!”张行接着环顾四面来讲。“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心里对这话其实还是不屑一顾,还有人是对下面士卒不屑一顾,但不管你们怎么想,现在是我说了算,这话必须要说,而且要层层说下去,说到每个士卒耳中……因为这种大战,谁都没遭过,咱们没有、对面也没有,关键时刻,很可能只是一点士气的差别,便能决定胜负!”

徐大郎率先俯首称是,王五郎和单大郎也都收敛颜色,紧随其后。

随即,诸领军头领也都俯首称是,倒是颇有气势。

“最后。”张行停顿了一下,双手按着膝盖,诚恳来言,语气也变得缓和下来。“我想告诉诸位一个道理,也仅限于诸位……那就是别看咱们准备妥当,别看咱们是以逸待劳,而且一直到现在勉强支应着没有出什么大篓子,可实际上,真的开打,很可能什么岔子都会跳出来,弄得我们手忙脚乱……但是千万不要慌,咱们有破绽,对面也肯定有破绽,而且咱们到底是有准备的,他们是没有的,所以咱们的破绽,必然比他们少、比他们小!这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听命令、看局势,尽全力去做就好!只千万不要慌了手脚,失了理智!因为你们都是管事的,一个人慌了,下面人都要慌的!”

众人听张行说的恳切,而且几乎已经算是苦口婆心,便纷纷俯首,哪怕是心里不服的,或者觉得这种话算是糊弄人心颇显可笑的,此时也都勉强压下,纷纷称是。

而话至此处,张行也不再多言什么,直接挥手下令,让所有人带着刚刚用完早饭的部众,携带军械甲胄等物资,按照这几日早就走熟的路,往他们早就熟悉的预设阵地而去。

张行和白有思这对公母自然也在其中。

花了一个时辰,部队各自落阵,整个庞大的阵地上,立即陷入到了某种嘈杂与安静共存的怪异情形中。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前方又有哨骑护送李枢信使抵达……说是后者部众,已经在二十里外,却又忽然停下。

“怎么说?”

张行立即来问。

“李大龙头有话,要张大龙头发一支三五千人的精锐,迎面去做支援。”信使气喘吁吁来答。“因为有一支两千人的官军部众,不算太精锐,已经从昨夜跟到现在了……李大龙头说,对方这个兵力不击破不像话,可要是放对方过来再击溃,容易暴露此间情形;而若是他自己回头迎击的话,如果没有援军接应协助,也显得异常。”

这便是第一个超出计划的意外了。

但并不算什么过分的问题,也不需要考虑什么……张行看了一圈,立即点了王叔勇:“王五郎,你带三千人去!速速协助李公击溃他们!然后护送李公折返!”

就在此处相候的王叔勇同样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拱手而去,乃是下令本部全军披甲,出阵迎击。

人一走,阵地上很快陷入到了那种例行嘈杂与安静共存的奇怪态势。

而大约又等了半个时辰,随着后方将中午的两个饼子与热汤按照演练例行送到,全军又开始吃饭……吃完加餐,上午的嘈杂声也渐渐消失了,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紧张不安的姿态开始在阵地上弥漫。

夯土高台后方,张行和其他将领也明显开始焦躁不安,而很快,随着前面哨骑回报,王叔勇与李枢以绝对优势兵力击败那两千追兵后,他终于也暴露了自己的不专业——这位大龙头,迫不及待的下令全军擐甲待战。

有点早了。

但没人反对,所有等在这里的高级军官纷纷散去,落位到自己预定位置,然后开始披甲准备。

张行也在白有思的协助下穿上了甲胄,然后白有思本人也在张行的协助下换了一身上好的北地皮甲,二人擐甲完毕,立在阵地中央的大旗下,四面看了一遭,不免相顾一笑。

身前是壕沟、栅栏构成的层层防线,身侧是预先铺设好的绕行出击断后道路,身后是囤积数万有生力量的军寨。然后足足四万众军事,再加上数不清的民夫,混在其中的甲胄、刀枪、车辆,即便是旗帜和金鼓大多数都按照要求伏下和隐藏,也让人当场生来许多豪气。

又过了片刻,前方忽然有动静传来,张行登上夯土高台来望,赫然看到李枢与王五郎旗帜,正往此处过来。

张行面露笑意,就要扭头与白有思说些什么打趣的话以作放松的时候,忽然间,一旁白有思面色一紧,反而扭头看向了身后军寨方向,张行立即回头,却只在越来越阴沉的乌云下捕捉到了一点流光的尾巴。

但这已经足够让他色变了。

实际上,阵地上的几位凝丹、准凝丹高手,也就是徐大郎他们也都齐齐色变。

“雄天王输了?”张行心中乱跳,之前教导给那些头领的话全都丢到耳边去了,只是表面上还算镇定。“还是什么无聊的成丹高手在观战?为什么只是一窥便走?”

话说,成丹高手,目前来看,还是朝廷阵营里居多。

“不管如何,”已经着甲完毕的白有思毫不犹豫应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有这等高手突然来窥军阵,自然该我去应敌!”

张行强作镇定,立即颔首。

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兵来将挡了,而且迟疑不得,因为那流光姿态明显是想从历山后绕过去,往归山北官军方向。

不过,就在白有思的金色流光奋力一起,与那人隐隐在历山南侧缠斗起来的时候,隔着一座历山,越来越阴沉的天气之下,鱼白枚已经带着张青特的溃军,重新追了上来。

“告诉总管,是王叔勇率大队出来接应和李枢联手,张青特那厮败的不冤,甚至两千降兵调度和疲敝了对方七八千主力,已经算是有功了。”在山脚下披挂完毕的鱼白枚翻身上马,前半句似乎还是汇报,后半句俨然已经下令了。“哨骑已经看到有些纷乱和疲敝贼军军势,我也已经披甲,即刻出兵!必要抢在贼人进入离狐城前在野地中咬住对方,直接开战!此战,必让东境全境知道,我们齐郡精兵的威名!请总管为我后,缓缓收此大功!”

说完,竟然是直接催动全军,越过那个根本不显的山脚隘口。

只能说,不管那个成丹高手是怎么回事,他都没来得及阻止齐郡精兵中的根本一部进入预设战场,出现在尚未入阵的李枢部身后。

而此时,渐渐平复心情的张行立在夯土将台上,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官军前锋,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出来,然后环顾四面,就在近乎光秃秃的将台上,寻了个马扎坐了下来。

又观察了一会,眼见着对方并未发现被壕沟、土垒、军寨所遮掩的重重大军,只是往故意反向列阵、转身应敌的李枢部那里奋勇而来。

此时,莫名心静如水的张行平静对将台侧后方等候军令的张金树下了一道命令:“传令各部……大约一刻钟后,注意看我这里信号,一起鸣鼓举旗,列阵迎敌。届时,望诸位努力作战,退者如林,进者无前,不动者如山……如此而已。”

面色发白的张金树莫名在台下重重一叩首,方才转身给那些临时充当了传令兵角色的中翼军法部众去做言语,却又中途一个趔趄,差点滑倒。

下午时分,在雨水滴落之前,鱼白枚部与诱敌的李枢部正式接阵,甫一接阵,在将军亲自压阵情况下的鱼白枚部便似乎锐不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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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推书——大罗罗的,这个不用扯了吧?《1825我的新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