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还未收到的干货如何处置先放到一边,接受预送干货失败的现实。岩桥慎一改口,告诉她,“那就给你带别的当礼物。……毕竟也算是来出差。”

“礼物什么的都好……”

中森明菜想起岩桥慎一从福冈寄过来的那份略有些奇妙的礼物,稍作联想,电话里忍俊不禁,“这次,你该不会是要送团扇给我吧?”

“也行啊。”岩桥慎一虚心接受提议。

本来要跟他开玩笑,结果他真答应,反倒是中森明菜自己被唬住了,信以为真,“你真的送团扇给我?”

“现在先不告诉你。”岩桥慎一又故意逗她开心,“为你过后收到礼物的时候,增加一点趣味。”

“好吧。”

中森明菜像是闭上眼睛对着生日蛋糕许愿那样,等着过后神秘的出差礼物。

就这么说点有的没的,不知不觉,心情放松。在电话里,她对着岩桥慎一说,“美空云雀桑昨天去世了。……慎一你肯定也已经知道了。”

她自说自话。

岩桥慎一答应着,“是的。今天大阪场的演唱会,还安排了向美空桑表达哀思的环节。”

中森明菜“嗯、嗯”听着,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觉得有点寂寞。”

“寂寞?”

二十四岁生日还没过,才年纪轻轻的中森明菜,却用仿佛真切体会到了“时代结束”这件事的语气,诉说着寂寞。

岩桥慎一意想不到。

“我小的时候,母亲一边说着‘云雀桑八岁就登台唱歌了’,一边教我唱《苹果小调》,……母亲和美空桑是同龄人哦。”中森明菜和他说。

少女时代憧憬着同龄人的千惠子、自千惠子那里接过了这份憧憬的中森明菜。

美空云雀对中森明菜来说,也宛如一个年少记忆里的符号。

岩桥慎一想起她刚才像个撒娇的孩子似的样子,仿佛明白了她打这通电话时的心情。他半猜半想,问道:“给千惠子桑打过电话了吗?”

中森明菜笑了一下,和他说,“……母亲好像不在家。”

给千惠子的电话打不通,中森明菜想了想,就忍不住想给岩桥慎一打电话。但这绝不是因为常和他玩电话亭游戏带来的惯性、以至于拿起公用电话就会想到他。

“唉。”她轻轻叹气,小声嘟囔,“什么都被你给看穿了。”

岩桥慎一笑笑,“那是因为猜不着的时候,都装傻蒙混过去了。”

“是吗?”

“嗯。”岩桥慎一继续逗她开心,“下次再有猜不着的时候,就大方向你求助,‘明菜,请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行吗?”

“哈哈!”中森明菜叫他给逗笑了。

一边笑,一边趁机捉弄他,“这样的态度不对哦。有求于人的时候,态度要更诚恳一些,比如说要叫‘明菜宝贝’,这样得到答案的概率会更高一些。”

“给求助的人设定太高的门槛、太多的条件,会让求助者开不了口提问的。”岩桥慎一装模作样。

中森明菜说不过他,就准备掀棋盘,“所以,你就是不肯叫我‘宝贝’吗?”

她越说越来劲,逐渐忘记刚才对话的主题,开始围绕那句岩桥慎一叫不出口的“宝贝”嘀嘀咕咕,“小气鬼、害羞鬼。”

这样子,百分之一百二是故意的。

依我看,你是幼稚鬼。

岩桥慎一心里暗戳戳想,但到底没有火上浇油,把话给说出来。

不管怎么说,这么说了一通以后,中森明菜心头的寂寞烟消云散,开开心心黏着岩桥慎一,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说了一会儿,岩桥慎一告诉她,自己正跟乐队在一起吃饭。

“就是主唱君家里经营干货店的那支乐队。”

“所以你才又问干货的事?”

“不过,这次的干货可不是我买的,是那位主唱君的母亲送的。”

“诶~真受商店街阿姨的欢迎。”中森明菜揶揄他。

岩桥慎一收下这不知道是不是夸奖的夸奖,决定再努力一把,问:“所以,这些干货你还要吗?”

中森明菜不改主意,“不要了!”

这家伙怎么每次去大阪都要给她带干货啊?坚决不要!

好吧。

岩桥慎一接受现实,“那我过后带回自己家去。”想了想,跟她讨价还价,“下次你到我那里去,用那包干货煮东西来吃。怎么样?”

越说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为了不浪费食物、为了能早日把干货消化掉,就要多在一起吃饭,多请她来家里玩。

中森明菜忽然发现掉进了他的圈套。

“你怎么这么狡猾啊。”她在电话里哭笑不得。

岩桥慎一努力忍笑——这纯属话赶话。

适可而止,他告诉中森明菜要回去,“电话再打下去,要被乐队的那几位当成是为了逃掉买单悄悄溜走了。”

中森明菜催他,“快回去、快去吧!”

放下电话。

中森明菜取回退出来的硬币拿在手里,心情轻快。

……

唱片店里,美空云雀的作品被摆到了店里最显眼的地方,还配上了店员手写的纪念海报。她生前的最后一张单曲是《川流不息》,最后一张专辑则是一张叫做《特选集》的精选。

这两张作品因为是最近才发行的,所以货也最全。

为美空云雀走进店里的人,多半拿起一张精选集。也有人一并拿起那张《川流不息》。

千惠子把精选集和新单曲各拿了一张,结完账,坐上回家的电车。

她和美空云雀是同龄人,自己的少女时代,美空云雀已经是人称“大小姐”的大明星。同样喜爱唱歌、且自认有天分,这样的千惠子,既憧憬美空云雀的人生,同时也十分要强的希望终有一日也成为大歌星。

希望没能达成,千惠子成了要养育六个儿女的母亲、和丈夫暴风疾雨般争吵的妻子。

但站上舞台、唱歌的梦想,又被其中一个女儿继承。

说是继承也不贴切,倒不如说是她寄放到女儿身上的梦想之种,长出来了只属于明菜自己的花朵。

美空云雀过世,少女时争强好胜的憧憬,成为母亲后对女儿的期待,都成了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