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五品以上的大员中,科举出身的比例与年俱增。

上行下效,越来越多的士族弟子,都希望走科举之路,求得选人出身。

至少这条路是通过考试,证明自己的才华,区别于那些《我的国公父亲》《我的尚书阿耶》《我的侍郎哥哥》,以后当官也能挺直腰板。

可现在群体中毒事件一出,又是在科举考前的三天爆发,影响自然极其恶劣。

李治顺了口气,又提高声调道:“区区一边贼,刑部大理寺审案三月,一无所获,竟还让此贼暗通内外,毒害新科士子,朝廷颜面何存!”

崔守业面色难看,赶紧上前道:“臣知罪!”

李治凝视着他:“贾贼前几日语出张狂,当时内卫就有警惕,你刑部可有自查?”

崔守业知道李治是怀疑他麾下出了奸细,赶忙道:“圣人息怒,我刑部早有防备,贾贼的狱外足足有十六位看守,彼此监视,除非他们全部投敌,否则断不能出现内外私通之事。”

李治冷声道:“那士子中毒,你认为是巧合?”

崔守业咬了咬牙道:“臣怀疑士子所中的毒丹,就是贾贼在凉州所炼,此事早有策划,贾贼知科举将近,在狱内不需外应,也能做出威胁。”

李彦听了倒是暗暗点头。

他其实也是这样想的,科举不比其他,每一年常科都是那个时间段,是真的可以预判。

贾思博从被抓至今,也没过一年,如果他是投毒案的策划,哪怕刑部和大理寺没有叛徒暗通消息,也能知道这几天的科举会出大事。

李治细细问了凉州的古怪丹房,也微微点头:“不无这个可能,不过那贾贼顽固,拒不交代,你也就无可奈何了?咳咳!”

听着这位圣人似乎因为愤怒又咳嗽起来,崔守业赶忙拜下:“臣知罪!”

“也罢,你起来吧!”

李治叹了口气,声音恢复到往日有气无力时的柔和:“那贾贼凶逆,早知必死无疑,又怨恨朝廷不公,自然不会如你所愿,此事也不怪刑部……”

崔守业脸上浮现出又愧又疚之色,重重叩首:“多谢陛下宽宏!”

当他站起身来,立刻道:“陛下,那贾贼肆无忌惮,也是因为武威贾氏安然存世,只他一人身死,自可嚣狂!若将贾氏上下要犯,全部缉捕入京,让他亲眼目睹何为坐罪连株,此人还能这般强硬?臣是不信的!”

裴行俭闻言面色微变,赶忙道:“陛下,贾贼冷血,不体人伦,此举不见得能逼问出真相!何况贾氏乃地方望族,根深蒂固,牵扯众多,值此大军开赴,收回安西四镇之际,实在不宜多生事端!不如暂缓,等大军凯旋,再惩贾氏,以儆效尤!”

崔守业却冷硬的道:“不查出贾贼背后更大的叛贼,如何保证大军远征安西,军中情报不会遭到泄露?”

裴行俭道:“两害相较取其轻,凉州若乱,更伤我军,此战安西意在驱逐蕃贼,可不大胜,但陇右绝不能动荡!”

两人争辩起来。

李彦默不作声。

他的立场和裴行俭一致,都是以凉州稳定为主。

崔守业太激进了,颇有种赌徒心态。

一旦输了,连累的可是陇右无数人的生活。

当然,赌徒向来不考虑输,只考虑赢了时连本带利赚回来。

裴行俭则沉稳许多,未虑胜先虑败。

御幄内,李治看着臣子相争,目光闪烁。

他思考的,又是另一层面。

不仅是当前的问题,还有对地方世族的压制,对科举士子的人心收买,对将士用命的功劳分配等等。

于是乎,等两人争得越来越激烈,合适的咳嗽声响起:“咳咳!”

崔守业和裴行俭都老臣子了,立刻罢声,齐齐道:“陛下保重龙体!”

李治道:“两位所言都有道理,各行其是吧,刑部着手押解贾氏要犯,吏部配合内卫,破士子中毒之案,你们都是内卫阁领,几日能破此案?”

崔守业和裴行俭哪敢夸口,顿时沉默下去。

倒是此时,一直沉默不言的武后突然道:“予你们十日,如何?”

李治目光闪了闪,温和的道:“朕本想你们三日内破案,给今科士子一个交代,还是皇后宽容……”

崔守业和裴行俭道:“谢皇后!”

武后道:“崔公,裴公,这次拜托你们了,朝廷的颜面,不能一损再损!”

崔守业和裴行俭赶忙躬身:“是!”

这是准备要退下了。

李彦也习惯了自己在紫宸殿当背景墙,毕竟这地方正常情况下是入阁的宰相来的,自己能来两回也不错了。

不料就在这时,李治突然道:“李元芳留下。”

等到崔守业和裴行俭出了大殿,李治的声音变得愈发温和:“元芳,皇后赐了你一本《臣轨》?”

武后脸色稍纵即逝的变了变,李彦则意识到了什么:“是,臣时时研读,受益匪浅!”

李治道:“好好破案,等缉了凶手,朕也赠你一本《芳林要览》!”

李彦道:“谢陛下!”

这下好了。

压力又要回到武后和太子一边了。

你们谁送第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