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此次,无忧洞一灭,太后威望大增,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做文章,根本不需要向之前得罪的人妥协退让,来换取支持,但妥协与平衡,向来是操作最简单的政治手段。”

“何况这个年代的朝堂争斗,士大夫永远占据着主流,太后不愿意对着干也正常……”

公孙昭不解:“可太后之前已经支持我,狠狠的得罪他们了啊,为什么突然收手了呢?”

李彦道:“政治就是如此,你也别因为这件事,小看了士大夫这个团体,毕竟如无忧洞这种事并不多见……”

“正常情况下,政治斗争他们可没怕过谁,这些人追求的还不是单纯的利益,秉持着个人的观念,各派理论又极其丰富,党争都是在士大夫斗倒了其他势力后,开始内部互掐的成果。”

“大宋虽有女主临朝,比如章献皇后,但都没有彻底掌控朝政,她敢身穿龙袍参加祭典,士大夫倒也捏着鼻子容许她过过瘾,只是就到此为止了……”

“章献皇后是何等厉害之辈,当今太后自是不及,她作此选择,就很正常了。”

“而掌权的是太后,拿主意的也是她,我们能做到的只是影响和引导,但如果有别人对于太后的影响更大,引导得更加巧妙,那又能做什么?”

公孙昭聆听,对于朝堂的格局更加清晰的同时,更加涌起一股无力感。

兄长传授给他对付太后的办法,他已经尽量运用,之前才能拿捏住太后报仇掌权的心态,得到了支持,可这样的影响,相比起官家天天入福宁宫,守在边上,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一远一近,一个是外臣,一个是名义上的母子,这差距太大了!

公孙昭深吸一口气,询问道:“可现在无忧洞已灭,贼首不除,此人又是左道之士,精通炼器与阵法,恐将酿成大患,如果说服不了太后,那该如何是好?”

李彦问:“对于贼首可能去向内侍省童贯复仇的情况,你向太后说明了么?”

公孙昭不敢透露赵佶在无忧洞一事中扮演的角色,谨慎地道:“当时我准备说的,官家好奇,正好将话打断了,后来太后就不愿听下去了……”

李彦看了看他,继续道:“既然太后制止了你的禀告,现在是否没有多少人知道,贼首会去找童贯?”

公孙昭想到当时赵佶的反应:“如果那位童都知真的是与贼首勾结之辈,听到无忧洞灭,贼首消失之事,他做贼心虚,肯定会有所警觉,更何况此人说不定已经意识到,我也盯上他了!”

李彦道:“那你现在要做的,是注意自己的安全,内侍乃身体残缺之辈,行事往往不择手段,你查到他们身上,这群阉人狗急跳墙,可不会用规矩内的手段……”

公孙昭满腔的失望与憋屈化作怒火:“我现在不能追查,苦无证据,倒还希望那群阉狗送上门来!”

李彦轻叹一口气:“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秉持正义,很难啊……”

公孙昭眉宇间浮出坚定,重重抱了抱拳:“多谢兄长点拨,我先去了,无论多么困难,我也绝不容许贼首逍遥法外!”

目送公孙昭的背影离去,李彦突然想到了几个月前。

那时他在快活林的高台上,为众女飐治病时,台下的公孙昭观察未果,转身离开时,就是这般形单影只的落寞。

没想到这段时间发生那么多事情,这位在老百姓里,从冷面判官变为阎罗公孙的好官,处境似乎又回到最初的.asxs.,甚至更糟糕。

静立片刻,李彦摇了摇头,回归宴会。

等到众人庆功结束,到了自己的屋内,一道金黑色的身影扑进怀中,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李彦抱着猫儿撸毛,缓缓地道:“我早知‘童话’会结束,但也没想到结束得这么快……”

小黑睁着黄澄澄的大眼睛看着他,突然身形一跃,闪了出去。

一刻钟之后折返,嘴里叼着一个精致的箱子。

打开后,面具、长袍和链子刀正躺在里面。

自从亲自出手解决了永嘉郡王向宗回后,这一身就保管在小黑那边,由它寻找隐秘之地存放,而不是藏在家中。

“还是你懂我心意!”

李彦轻声笑了笑,手探入箱内。

当穿上宽袍,链子刀悬于腰间,面具戴在脸上的一霎那,平澹温和的眼神消失。

既然世道黑白不分,那自是打破规则,再无束缚!

“童话”结束,“凶手”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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