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况下,不需要多此一举,不过此人如今极为警惕,就连我都没有万全的把握接近对方,而师师你观想的金刚不坏佛,号称能消过去生中,万劫因果的罪业,或许在此事上反倒有奇效,所以才想让你尝试着去寻找一二。”

相比起卧底在少东家身边时,师师这次驾轻就熟,立刻切换到机智敏锐的小间谍模式:“请大官人放心,我去了!”

李彦并不放心,跟在她的后面,保持着一个随时能出手的极限距离,以保护自己人优先,毕竟董平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他也不清楚。

……

董平自己都不清楚,他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只觉得心跳加速,如芒在背,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藏在一间雅间的屏风后面,脸色无比难看:

“难道官府知道赵府的桉子是我做的,派出了高手前来搜寻,自从公孙昭被通缉后,还有哪位断桉如神的厉害人物?”

“无论是谁追来,我还是跑吧,回上党,如果通缉真的下来,就上山躲躲,等大赦天下……”

“可御史中丞的满门被我所杀,再是大赦天下,也轮不到我啊!”

董平将头埋入膝盖中,悄无声息地哭了出来。

这一刻,他无比的后悔,为什么会鬼迷心窍,返回赵府去找那赵小娘子,大丈夫何患无妻,为了一个没有眼光的女子,将自己弄至这般境地,何等不值!

正在默默掉金豆豆呢,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他面色微变,四处望了望,再仰首看去,双枪交错地点在柱子的饰物上,借力跃到房梁之上。

他刚刚藏好,几个光头僧人就快步冲了进来,仔仔细细地将房内搜寻了一遍,甚至还抬头朝上面看来。

董平立刻握紧枪身,眼中露出杀意,所幸那些人只是匆匆扫了几眼,似乎正好在视线的死角,居然没看到自己,就这么走了出去。

而在确定雅间里面没有外人后,门再度开启,一道老者的声音响起:“贾押班,请!”

紧随其后的,是倨傲的冷哼声,脚步声走入席中,尖细的嗓子才开口道:“正宏法师,以你的身份,亲自邀请我来此,谈论的恐怕是大事吧?请言明吧,我接下来还要回宫服侍官家呢!”

当先的老僧道:“贾押班请用茶,何必如此急切呢?”

太监很不耐烦地道:“有事说事!”

老僧稍稍沉默后,开口道:“仁多卫忠是我们大白上国的勇士,他不该这样死去,你承诺我们的事情,没有达成!”

太监的声调扬起,更显得尖利刺耳:“你这西贼的谍细,敢来对我兴师问罪?”

当先的老僧声调也沉下:“为何不敢?我们按照阁下的指示,兑换了交子,提出了交易,得到的却是背叛,我们的勇士被皇城司所拿,那高求怎么知道藏身之处?贾押班,老衲前后也敬奉了你三十万贯,你不该把事情做得如此决绝!”

太监冷笑起来:“三十万贯?你们传真寺供奉着西夏王的灵位,若不是我替你遮掩,寺院早就被铲除了,还如何收受香火钱?这三十万贯也是我们大宋百姓给你的,你将之交予我,岂不是理所应当?”

别说房梁上的董平,下面的老僧都被这无耻的言论震惊了:“贾详你!”

太监有恃无恐地站起身来:“正宏法师,别说这次皇城司抓捕是意外,就算不是,我们抓了你西夏的暗谍,你也得受着!你全寺上下的谍细,要么全部逃回西夏,要么下个月的奉钱,一文都不能少,听懂了么?”

说罢,六亲不认的脚步声响起,大门彭的一声狠狠关上,只剩下雅间内逐渐粗壮起来的喘息声,最后实在忍受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这该死的阉狗!

董平居高临下,看着无能狂怒的寺院主持,眼神闪烁起来。

刚刚两人的交流十分短暂,前后也就几句话的功夫,但透露出的情况却是骇人听闻,怪不得之前那些僧人如此警惕地入房内搜寻,原来全都是西夏的谍细。

以前他在河东时,还真的听家中长辈提过,西夏的谍细喜欢扮作寺庙的僧人,或者干脆就用僧人当暗谍,没想到今日亲眼成真。

但相比起传真寺僧人是敌国奸细,更加震撼的消息是,为其遮蔽身份的太监被称作押班,那可是内侍省数一数二的内官,居然与西贼勾搭成奸,还如此嚣张的向其索贿?

“我若能将这群西贼一网打尽,能否换取官家的特赦?”

“不,没可能的,杀死御史中丞全家这般大罪,就算灭了西夏,我也得下狱伏诛,何况这些贼子有宫内人护着,我恐怕连功劳都报不上去!”

董平眼中先是亮了亮,然后迅速暗澹下去,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又升了起来。

情急之下,他看向正宏法师,萌生出一个相反的念头:“这群西贼在京师潜伏已久,若是借助他们的力量,我能否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