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01年,大宋建中靖国元年。

辽天祚帝耶律延禧下国书,斥南朝宋主赵佶无道,以为母复仇为由,撕毁澶渊之盟,以南院枢密使、兰陵王萧兀纳为东路都统,以左金吾卫大将军萧奉先为先锋都统,共统兵二十万,南下攻宋。

同时西夏皇帝李乾顺举全国之兵,亲临横山前线,发动勐攻,西军名将折可适、种师道、刘法、刘仲武等率军迎战。

当西军无法回援的消息传至汴京,朝野震惊,曾布、蔡卞等要员各自举荐,要将主持河北防务的蔡京和高求换回。

官家驳回,下令科举延期,各路调兵遣将,北上驰援。

整个天下的视线,都聚集在了河北一地。

“报——”

“遂城被破!广信军,安顺军败退……保州沦陷!

“辽军经胡卢河,逾关南,将至城下……”

瀛州城中,兵马钤辖李宗禹如同晴天霹雳,甲胃在身的他居然摇摇欲坠,险些栽倒:“保州没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快?”

犹记得不久前,各地将领还区聚一堂,高声谈论大宋对外战事的胜多败少,威风赫赫,如今的当头一棒,却将他直接敲懵了。

关键是保州的沦陷。

此地是宋太祖祖籍所在,起初在清苑县置保塞军,寓“保卫边塞”之意,后来升保塞军为保州,筑城关,浚外濠,葺营舍,造船运粮,修建城池,宋辽两国曾多次在那里爆发战争。

百年前辽军就尝试占据保州未果,去了定州,又遭遇挫折后,才辗转来了瀛州,还是没有攻下,其后基本上就断了攻坚战的想法,转为一路南下,想要直取汴京了。

这也正是北军的最大依仗,辽国一向不擅长攻城战,百年前军力鼎盛时都拿不下要地,现在更不行!

可如今两国开战不到一月,从保州受到攻击至今,绝对不会超过十天时间,这短短的时间内,守卫河北边境的军事重地就没了?

眼见兵马钤辖都如此失态,左右守军纷纷失色:“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李宗禹咬牙低吼:“还能怎么办?坚守!死守!只待守住十日半月,辽军自退!”

这话倒也没错,一般来说,攻城战如果不能在十天内攻下来,至多延长到半个月拿不下,攻城一方的士气就难维持了,再强行拖下去,就会转为围城,而那样的方式拿下一座城池,往往拖个一年半载都很寻常。

当年萧太后和辽圣宗的兵力已经是极多,亲自带领二十万大军围攻瀛州,打了十天打不下后,就立刻选择撤离,实在是无奈之举,辽军虽然能在当地掠夺粮食,但数目终究太过庞大,是经不住长时间耗损的,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久留。

现在李宗禹的希望,就是重复当年的瀛州守城之战,撑过十天,便是辉煌的对外大胜。

他上下动员,甚至用鞭笞,将那些懒散的士卒全部动员起来,各种落石檑木,箭失金汁齐备,才有了些安慰,斥候就前来通报,辽军已经抵达城外三十里,正在打造攻城器械。

而这一等就是数日,当城中上下在忐忑不安的气氛中,心中的弦几乎要崩断时,辽军才不紧不慢地开赴城下。

“北虏来了!北虏来了!”

李宗禹重新登上墙头,眺望远处,立刻明白士兵的称呼,为何会从辽狗变成了北虏。

因为那旌旗似海的辽国军队,确实有着极其震撼的冲击力。

辽军的军容出乎意料的整齐,前锋军由盾牌兵、箭手、刀斧手和工事兵组成,配备了楼车、云梯、檑木等攻城器具,显然是出自辽国南京析津府的汉人工匠。

左右侧翼军每军两千人,清一式都是重甲铁骑,正是契丹精锐皮室军。

中军是骑兵与步卒混杂,列队同样整齐,后方尚有两枝部队,既可防御后路,又可作增援。

总体数目并不多,只三万人不到,但军容整齐,纪律严明,恰逢太阳升上中天,普照大地,映得兵器烁烁生辉,更添杀伐的气氛,竟是压得瀛州城头的守军喘不过气来。

统帅此军的,正是辽国的兰陵王萧兀纳,作为天祚帝的太傅,他是不愿意轻易与宋开战的,但眼见这位刚刚登基的年轻皇帝决意要战,那他也全力以赴,攻城掠地。

“擂鼓!

此时这位老臣一声令下,热血沸腾的战鼓敲响,近百辆专挡箭失的竖车率先推行,每辆车后隐着二十名箭手,其后是五座巨大的楼车随之推进,像一座座高塔般朝着瀛州城逼去。

“如果保州不陷落,这些攻城器械岂会出现在此地?守卫保州的两军都是废物!”

李宗禹满嘴发苦,忍不住破口大骂。

那楼车的威胁太大了,高度与墙头相若,上面的弓箭手可以轻松地把整个城头笼罩在箭失的射程之内,当贴近城墙时,敌人还可直接跨上墙头,攻入城内。

当然,现阶段还有护城河保护,这些楼车更大的作用是威慑,萧兀纳通过之前与北军的交锋,已经看出了这些宋人将领只有防守之心,毫无进攻之勇,那就干脆攻心为上,不断打击对方的防守意志。

果不其然,当不擅攻城的辽军推出种种攻城器械,无形中已经给了宋军一记重锤,而当号角声大起,李宗禹几乎是下意识地吼道:“投石!放箭!”

呐喊声中,分布在城中的投石机弹起石块,与无数劲箭雨点般往敌人投去,一时车仰人翻,惨烈之极。

尤其是巨大的石块,急旋着划破弧线,轰的一声正中楼车,打得楼车断成两截,倒在地上,砸伤砸死无数。

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檑木滚下,金汁泼洒,第一波攻势很快被打退,只留下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瀛州城楼上传来宋军的欢呼声,萧兀纳却是面无表情,甚至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等待第一批试探性攻城的士卒死光了,才下令道:“填护城河,两千瓦里先动!”

瓦里的装束明显不同,看上去颇为散乱,他们是契丹的罪奴,个人名字已经失去,统一称为“瓦里”。

但在战鼓震天,这些奴兵的战斗意志,却是比起精兵更加强横,从四方八面发动一波接一波的攻击,喊杀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