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告北方,准备大开科举!

……

“父亲!好消息!好消息!”

大名府,蔡京依旧被任命镇守此地,近来工作轻松很多,他却日日来衙门,哪怕在书房内看书,也坐镇于此。

而女婿梁世杰兴冲冲地进来,眉飞色舞地道:“科举一开,则北方大局定矣!”

按照如今三年一次科举的制度,去年大宋就该开科举了,但由于战乱一直拖延,如今瞧着南方的局势,更是遥遥无期,这个时候北方开科举,对于各地来说,都是一剂强心剂,更会吸引大量人才来投。

毕竟宋朝其他事情或许做得不行,文教这方面绝对没得说,同时社会阶层流动极大,进士子女不成进士,用不到三代就衰败了,同样乞丐孤儿有学习的天赋,也能金榜题名,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种学习改变命运的阶梯是极度吸引人的,也是老百姓拥护宋廷统治的关键,之前是被兵乱逼得活不下去没得选,如今眼见着要改朝换代,而好的制度保存下来,自然欢呼雀跃。

当然,底层人民功成名就的,终究是少部分,大部分进士还是富贵人家出身,如相州韩氏那种学阀世家,历代都有不少进士,把控着知识渠道。

蔡京出身的家族也是同理,单单是嫡子就有八人,还有女儿女婿以及儿女亲家,如今都聚集在大名府内,俨然形成新的大族,梁世杰能成为蔡京的女婿,家族梁氏也非等闲之辈,对于这种书香门第,看到科举的开办,当然是兴奋不已。

蔡京却没有什么特别兴奋的表情,沉吟片刻,开口道:“老夫如果让你们不要多考呢?”

梁世杰勐然怔住:“父亲,这可是新朝第一次科举,如今各地文官还都是投降的那一批,其中颇多庸碌之辈,父亲之前也有言,以总教头的胸襟气魄,肯定会将这类人免去许多,那空缺出来的官职,不就是从新朝科举里的提拔么?”

蔡京颔首:“确实如此,乡军勐将如云,文臣稀缺,此番科举为官,恐怕不用多等铨选,就能去各地任职,但恰恰是因为这样,老夫若为宰执,不能容许我的族人遍布各州县。”

梁世杰这才明白这位岳丈的顾虑,心中有些抵触,当高官不就是为了家族一起受益的么,况且参加科举也是各凭本事,他们能考上又为何不让?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道:“恕小婿斗胆,总教头为人赏罚分明,父亲此番在文臣里的功绩,更甚乡军的几位参赞,地位稳固,何必多虑呢?”

蔡京微微摇头:“老夫知晓总教头赏罚分明,所以才敢言宰执之位,然自己不知进退,还要将安危寄托在九五之尊的仁念上,那就是愚不可及的行径了!”

“宰相的权力,是在天子允许的范围内为之,而非不管不顾地培植势力。”

“遇到一位昏君,只要给对方提供享乐就行,下面多么民怨沸腾,昏君都不会多过问,遇到一位明君,就要谨守本分,总教头无疑是英明神武的君主……”

蔡京说这番话不怕隔墙有耳,有些心里话他却不会说,比如早就有意识地与乡军高层保持距离,以免关系太过密切,引发君王忌惮。

当然有两个人的友谊,他是一定要牢牢巩固住的,一位是林元景,另一位是高求,三人共同坚守大名府,来往也是顺理成章。

不过有些话,他也压低了声音,近乎是凑到耳边道:“你以为这一批科举为官的,会是新朝的中流砥柱?”

梁世杰还在消化前面的话,闻言下意识地道:“为何不是?”

蔡京将手中的书册递过去:“看看这些。”

“《科学》……”

梁世杰这才发现,蔡京这段时间聚精会神研究的,居然是岁安书院的教材,有些莫名地拿起,看了几页就觉得自己明白了:“这不是专门用来考试的科举之学么?”

蔡京道:“这岂止是科举之学,根本是一门包罗万象的学说,一如《三字经》对蒙学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总教头至今大部分时间还在书院中,当真是胸藏丘壑,腹有乾坤……”

说到最后,他声音再度压低,近乎喃喃自语,及时收住了话,强调道:“如今族内不该去想科举之事,而要仔细学习这些《科学》,将来必有大用!”

梁世杰终究被蔡京带了这么长的时间,结合每次变革,都要推崇一派新的学说,渐渐回过味来:“父亲之意,这才是未来大兴的新学……”

蔡京微微点头,他如今就要将宝押在,接下来的科举所选拔出来的人才都是过渡,新朝真正的骨干,要从新学中选拔,所以他要忍:“新朝初立,老夫自当高风亮节,以作表率,而你们研习《科学》之道,将来如有所成,亦可拥护圣意,再居高位,就是顺理成章!”

梁世杰听得连连点头,又难免有些担忧:“可万一错了……”

蔡京微微一笑,没有十足的把握,却有着浓浓的底气:“老夫为新朝功臣,如今又未年老力衰,你们还怕没有出头的机会么?”

梁世杰心悦诚服,拱手行礼:“小婿明白!小婿去了!”

蔡京目送梁世杰离去的背影,轻轻抚须。

新朝君臣之间的博弈已经开始,许多事情他早早有了安排,比如为什么培养这个女婿,而不是直接带着儿子。

女婿如半子,但半子终究是半子,有许多手段就可以施展腾挪,而两个姓蔡的扎在朝堂之上,就太起眼了,他和弟弟蔡卞就是最佳的例子。

总而言之。

在庸碌昏君之下,他有一套行事风格。

在雄主明君之下,他又有另一套处世之道。

如此才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