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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地利,真是好地方,可惜在兵灾之下,这般残破……”

刘法率西军出城投降,广信军和镇戎军交接,顺利入驻,一切如同汴梁故事。

徐宁和张清并肩立于城北高墙,眺望着对面的樊城,不由地发出感叹。

襄阳三面环水,一面靠山,这倒也罢了,关键是它地势还高,与其一江之隔的樊城,无险可守不说,地势低,才会被关羽水淹七军,轻松拿下。

如此近在迟尺的两座城池,有这般强烈的对比,怪不得叫“纸湖的樊城,铁打的襄阳”。

不过燕军入驻后,发现纸湖的樊城没错,但如今的襄阳,绝对称不上铁打,城防很差。

襄阳从靖康之耻到南宋末年抵抗蒙古中,其实经历了两次大规模的修缮强化。

第一次强化是岳飞。

这个很有名,岳飞从伪齐手中收复襄阳等六郡之战,仅有三万军士,粮草又不济,在极为劣势的情况下,集兵攻打伪齐重点设防的一地,击其一点,震撼全局,使据守襄阳的将领闻讯惊溃,宋军兵不血刃,轻取襄阳。

随后金人又来援兵,与伪齐一共号三十万大军,结果恃众轻敌,布阵失误,又被岳家军大破,然后再反扑,再被破。

三场以少胜多的大战,皆取得辉煌大胜,自此岳家军一举收复襄汉地区大片失地,有了这个条件,后面才能谈得上反攻中原。

当时消息传入宋廷,震动君臣,赵构和宰相对话还挺有意思:“朕素闻飞行军极有纪律,未知能破敌如此。”“惟其有纪律,所以能破贼。”

夺取六郡后,岳飞向朝廷请命,朝廷将这片地方从原先分属的京西南北两路中分离出来,单独设置襄阳府路,由岳飞统一筹划防务,开始修缮城防,强化守备,经营襄汉。

后来又移至鄂州,那里成为了岳家军的大本营,襄汉则是南宋连结川陕,北图中原的战略要地。

第二次强化是孟共。

这位的曾祖孟安和祖父孟林,都为岳飞部将,本人更是具备前瞻眼光,早在蒙古攻襄阳之战爆发三十年前,就提出“襄、樊为朝廷根本,当加经理,如护元气”,需要“甲兵十万”,以预先应对蒙军的进攻。

在他的经营下,那时已经被蒙古夺取过一回,弄得残破不堪的襄阳开始恢复元气,重新成为军事重镇,扩宽护城河,一度储备了十年的口粮。

可惜当时朝廷供给的是一万人的量,蒙古围襄阳六年时,里面的兵将百姓显然远不止一万,最终还是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悲剧的是,孟共死前也被朝廷猜忌,战略不得施展,最终发出类似的感叹:“三十年收拾中原人,今志不克伸矣”。

宋朝把一个错误,犯了一遍又一遍,能在蒙古的军队下撑那么久不灭,真的全靠中下层军民奋力抵抗,英勇搏杀,涌现出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

现在燕军入主襄阳,同样有大批大批的军民抵达,徐宁和张清站在城头上,就看到长长的民兵队伍鱼贯入城,同时汉江江面上,也有船只不断驶来。

陆军十大指挥使,每人麾下的一万精锐不变,但随军的民兵、匠人数目更多,往往由兵部、工部调配。

根据不同的战况需求,最高时能有一比二的比例,一万精兵配合两万辅兵,共上前线。

现在就接近上限,广信军、镇戎军两军配四万辅兵,其中还有大量工匠,因为洛阳之前被张仙贼破坏,正在修缮,直接调了过来。

同时襄汉本地的百姓,听闻中原的燕军来了,莫不欢欣鼓舞,往城中赶来,江面上的那些船只,大部分出自襄汉本地百姓。

吕方来到身侧,原来不赞成守城的他,见到如此四面来投的场面,都由衷地道:“殿下仁德,如此盛况,何愁我燕军不胜?”

徐宁和张清相视一笑,想到那位曾言,仁德不是虚名,而是要落到实处。

以前宋廷暴兵百万,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愿意参军,军中还要出去抓壮丁。

现在燕廷十万精兵,精挑细选,百姓反倒踊跃参加,哪怕无法入正规的十军,民兵也干。

究其根本,这与燕王的德行无关,纯粹是体制上的待遇改变,和社会风气的地位提升。

以前的宋军年年欠饷,脸上刺字,被人看不起,还不如在汴京城内跑腿当索唤,傻子才去当贼配军。

现在的燕军地位高,待遇好,不用刺字,督查部功勋透明,出去备受欢迎,找浑家都方便,只要能满足条件,傻子才不来参军。

当大燕军民源源不断地进入襄阳,很快工部营缮司长陶宗旺,也来到身后:“测算过了,襄阳外围城墙损坏严重,护城河需拓宽,应可宽达六十丈,这两项是大工程,其他修缮工作数日内就可完成。”

徐宁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六十丈?昔日汴京的护龙河才十余丈吧……”

陶宗旺笑道:“这是引汉江之水所成的护城河,自是不一样的,六十丈只是均值,最宽处恐怕能达八十丈,贼人再想攻城,只能望而生叹。”

《襄阳守城录》中有言,“来早,虏人登高,望见忽有濠一道,莫不惊愕”,想象一条两百多米宽的护城河横亘在面前,是什么滋味么,岂能不叹?

张清想到书院上课,在讲述两晋南北朝时,将玉璧城比作“高欢快乐城”,突然笑了起来:

“等到方腊看到经我燕军经营后的襄阳城,他也一定会很‘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