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第二条,同样是直中要害:“纠举之事,须明着年月,指陈实迹,明白具奏,若挟私搜求细事及纠言不实者,当记功过。”

这其实就是不再允许“风闻奏事”“闻风弹事”,谏官不再可以根据道听途说来参奏大臣,要拿出一定的实证出来,同时记下功过,使之不再肆无忌惮。

如此难保不会有消极怠工,所以第三条就来了:“御史当各举其职,有知善不举,见恶不拿者,降罚贬迁。”

御史人数稀少,不能让尸位素餐之位久居,一旦没办法做好弹劾工作的,立刻去职,让更有能力的官员担任。

也难保不会有御史一心为公,却被有心人迷惑,加以针对,第四条考虑的正是这点:“御史考试除授,兼刑断之能,优先录用。”

御史也要考试,并且以刑部有经验者,优先录用,这也是为了让他们更加掌握奏事的准确度,不被奸人蒙蔽。

……

蔡京的执政能力确实没话说,李彦一条条看下去,发现如此改革之后,御史言官的定位更加清晰,职能也更加明确,当然也更难当。

不过言官本就是一条官场捷径,既然想要通过弹劾天子,纠错百官来火速升官,就要有相应的能力与担当,不可能便宜事都占尽。

所以李彦满意地放下奏本:“此实作事,行修于躬,御史台第一任长官,蔡相可有人选?”

这本来是习惯性一问,毕竟人家拿出《监纪九款》,自有举贤之能。

换成以往,蔡京会推辞,但这回他目光微动,开口道:“臣举荐公孙尚书,为御史台长官。”

李彦有些诧异:“哦?”

蔡京道:“公孙尚书昔年为判官,为人刚正不阿,擅断刑事,又曾遭前朝御史弹劾非议,深知其利害,久未归刑部,今刑部已有章程,若迁御史台,更尽其责!”

李彦看了这位宰相一眼,嘴角微扬:“准奏!”

……

“荒谬!荒谬!公孙昭岂可为御史之首!

相比起前朝,宫内消息京师满天飞,燕京的街头巷尾,很少传闻王宫内的逸闻,但有关御史台的成立和长官之选,还是以最快速度传到了有心人的耳中。

一时间,群情激奋。

此事其实相当敏感,如果蔡京胆敢阻挠,那指不定有书生去王宫请命,痛斥“蔡贼奸佞,闭塞圣听”。

但现在蔡京把前朝御史一通骂,又拿出《监纪九款》,最后还举荐公孙昭为御史台长官,就把这群士大夫恶心坏了。

关键是目的没达成。

他们为什么执着于御史?

不光是为了广开言路,而是想要旁敲侧击,士大夫的地位到底有没有改变。

明眼人不止是蔡京、李格非等人,不少士大夫冷眼旁观,总觉得这位燕王在文武方面会有倾向。

毕竟五代武人乱政,宋朝引以为鉴,崇文抑武,使得士大夫的社会地位直线提升,彻底凌驾于武人之上。

那么从燕朝的角度上,前宋文人的党争乱政,也可以说是亡国的根源之一,宋末帝的谥号是“禧”还是“厉”,保守激进两派,至今没有争出个所以然来,士大夫也怕地位受到打压。

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御史台的成立于否,由谁任职,背后的政治含义就很大了。

结果得到这般结果……

“任公之子来了!任公之子来了!”

一座府邸中,正当众人激愤探讨,突然传来通报。

公孙昭当年与任伯雨的恩怨,众人还记在心中,其子在通缉告示前为父争名,竟被暴民打死,如今听得任伯雨的后人前来,纷纷起身相迎。

就见一位书生双手托着任伯雨的牌位,仍旧披麻戴孝,入堂后直直拜下,一句话让周遭齐齐变色:

“先公枉死,恶贼逍遥,今任申先祷告上苍,盼恶贼战死辽东,不得归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