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带走多少人?”

秦桧惊愕不已地看向完颜婆卢火,险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完颜婆卢火道:“昊勃极烈有命,有多少带多少,只要是不满燕廷的,都可以北上,去宋廷当官!”

秦桧气极反笑,以他的骨气都受不了这般荒谬的事情,刚要严词回应一次,手臂又被王氏握住,轻轻摇了摇头,用方言低声道:“别触怒金人,顺着就是!”

秦桧涩声道:“这群蛮子疯了,我没有办法顺啊!”

士大夫确实怀念大宋,但怀念的是大宋的地位,他们如今所做的事情,也都是想要恢复到前朝的风光。

至于那个被金人掳到朝鲜半岛去的宗室,早就没人挂念了,甚至近来谥号“宋厉宗”的呼声都越来越高,正是通过这个举动,向朝廷做出退让,以示割舍。

这些博弈拉扯,都是希望燕廷抬高他们的地位,结果现在这群蛮夷以为他们跟燕廷对着干,就会去投靠金人?不是痴人说梦么……

完颜婆卢火连汉话都只能听懂一些词汇,更别提方言,但见秦桧夫妇滴滴咕咕,一巴掌就抽了上去。

“啪!”

不是照脸湖的,是照脑袋抽的,把秦桧抽得滴熘熘转了半圈,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王氏赶忙将他扶住,就发现夫君的腰瞬间弯了下去:“勇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完颜婆卢火根据近来的接触,已经吃准了这个宋人:“让赵宋的官员跟我们走,不然我不会让你死得痛快的!”

秦桧腰弯得更低,王氏也一起弯下去,脸上同样带着讨好的笑容:“我们夫妇都愿为大金效力,可勇士就算真的杀了我们,也无法逼迫我们完成做不到的事情,到时候大金更无法得利……”

相比起完颜阿骨打六兄弟各有所长,能独当一面,完颜婆卢火并无什么脑子,闻言烦躁地道:“俺不管那些,这事完不成,你们都得死!说,谁愿意跟俺们走的,越多越好!”

秦桧欲哭无泪,他当时只准备转移视线,谁知金人如此贪婪,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人:“任伯雨之子任申先。”

完颜婆卢火大为不满:“就这一人?”

秦桧赶忙道:“他是此事风波的关键,其父任伯雨,在士林素有清名,之前诅咒前军战败,正是此人……”

女真迷信,完颜婆卢火一听,顿时转怒为喜:“好!好!咒得好!带入我金国后,让他天天咒燕人!”

秦桧低声道:“可任申先如今正关在衙门大牢,恐怕不日就要问斩!”

完颜婆卢火大手一挥:“那就劫狱!”

秦桧连连摇头:“燕京守卫森严,你们根本不可能劫狱,就算劫狱成功了,这一路上层层关卡,怎么逃回去?长城都出不了……”

说到这里,他目光一颤,突然道:“倒是有个机会……不!那应该是唯一的机会!”

完颜婆卢火见他吭吭唧唧的,等得不耐,两个巴掌又呼上去,这次连王氏也不放过:“说啊!”

秦桧给扇得头晕眼花,语速立刻快了起来:“燕廷百姓不服苦役,都是由重犯和贼匪修长城,若能让任申先也去修长城,你们再将之接走,这倒是大有希望了。”

“太有才了!”

被打得胆颤心惊的王氏闻言,立刻靠紧着秦桧,为夫郎的急智感到喜悦。

完颜婆卢火也十分满意,哈哈笑道:“这法子好,接了人直接回金,燕人追都没法追,但一个人太少了,要多!”

秦桧立刻想到之前堵在衙门口,为了任申先甘受廷杖的士子,咬了咬牙道:“这也好办,士林对任申先多有同情,我能让去长城的士大夫变得很多很多,就不知你们金人能否带得走了!”

……

“秦桧提议,让任申先免死,修长城服苦役?”

韩府书房内,韩嘉彦抬起头,有些诧异地道。

韩锦孙道:“秦桧以为,任申先终究是为父不平,孝心可鉴日月,虽言语激妄,但终究是情有可原,朝廷赏罚不可废,但燕廷尚未定新律,前朝律法也无‘诅咒军事’之罪,罚作苦役亦可起到警示之用,还可彰显君上仁德。”

他知道此事必须转达,却并不同意这个意见:“父亲,孩儿认为任申先所言影响恶劣,若不问斩,恐难平众怒,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

韩嘉彦斥责道:“这是什么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天底下官场上哪有不犯错的,何况任申先确实为尽孝道,这秦会之所言不无道理,君上纯孝,也会被打动!”

韩锦孙不吱声了,因为他很清楚,父亲此言完全是站在士大夫的立场上考虑,已经不问对错。

韩嘉彦会这么想很正常,因为赵宋对士大夫优待,士大夫犯了罪行,基本都是免去官职,回家当个富家翁,甚至过段时间又被重新启用,想要像唐朝那般在闹市看问斩高官,宋朝百姓没那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