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是那扇大门悄无声息地合上,将一道道灼热的视线挡在外面。

木牌悬挂,上书三个俊秀有力的大字——

手术中!

……

手术室内。

小倩飘出,将手术工具摆放,同时以阴气消毒,做最后的准备。

李彦则来到两女面前,观察她们的状态。

伯爵夫人近来一直处于昏昏沉沉之中,偶尔几次醒来,都只能跟刘世延说上几句话,并不知具体情形。

刘世延不想让妻子在这个时候清醒,避免受到更大的精神折磨,就当是一场噩梦,醒来记不清楚细节的那种。

如果真的醒不来,也总比在人生最后关头痛苦万分的要好……

杜九娘则一直是清醒的。

相比起那时,她变得更加削瘦,由于拥有着伯爵夫人的身体,这两个月在牢狱内并没有受到虐待拷打,只是神情枯藁,双目死寂,换了个地方也一直沉默不语。

直到李彦将手术工具都准备齐全,命灯摆下,麻醉汤剂端到面前,这位曾经的风流名妓才嘴唇颤抖,沙哑的声音响起:“奴家此生做的孽,会报应到来世么?”

如果按照西游世界的设定,入地府十八层地狱的,都是恶有恶报,“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虽然被毛脸雷公嘴的打得直哆嗦,判官改阳寿,但总体还算合格。

但李彦想到现在的鬼差,光明正大的收受贿赂,延寿续命,地府是否依旧惩恶扬善,实在不好说。

当然,这话却是不能讲的,不然人世只会变得更加混乱,如同地狱一般。

他澹澹地道:“人生却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过谁?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杜九娘听得愈发绝望,哀声泣道:“我娘就是贱籍,奴家一出生就在秦淮河畔,一辈子只能当个风尘女子,命不由己,只盼来世当个普通人,生在贫苦人家,耕田务农,都不能成了……都不能成了……”

李彦叹了口气:“若手术顺利,你的罪孽也能减轻一些。”

杜九娘却突然道:“奴家能将功赎罪么?那为奴家换头的……到底是谁……”

李彦点头:“你本来也只是一时念想,无法付之于行动,是真正实施换首的凶手,让这场惨剧变成了现实,如果能将凶手找到,或许可以挽救许多尚未发生的悲剧,亦是善莫大焉。”

杜九娘苦苦回忆,惨然道:“可奴家还是想不起来……”

李彦将汤剂送入其嘴边:“不急,等我破除了这邪术,将你们的头重新换回,或许也能撼动记忆的封锁,喝下汤剂,心神不要抵抗。”

杜九娘张开嘴,咕都咕都吞咽下去,双目很快茫然起来。

小倩备好工具,看着李彦挥手洒下银针,刺入要穴,同时缠绕在手腕上的金丝一抖,化作一柄锋锐的手术刀,对准脖子上扭曲的丝线,切割下去。

……

室外。

足足上百人等在外面,翘首以盼。

最紧张的肯定是刘世延,他甚至无法站稳,需要管家搀扶,才能勉强立定。

而除了关系到自己妻子性命的诚意伯,在场众多权贵,也没有一个不紧张的。

年轻的勋贵紧张之余,更多的是一种兴奋,有种见证奇闻轶事的感觉,满足的是猎奇心理。

中老年的勋贵紧张之余,更多的是一种渴望,尤其是几个垂垂老朽的白发老者,那贪婪的表情想要压抑,却又压抑不住。

“恐怕手术做完,才是大麻烦的开始啊……”

百草厅的少东家陈景琦也在其列,站得靠后,目光在徐鹏举一行身上扫了扫,又落在另一批人身上,露出担忧。

陈景琦看的,正是司礼监的杨金水与锦衣卫的朱七。

他们的身边稍稍空出一块,有种生人勿近之感,偏偏又不敢离得太远,可谓凶威赫赫。

朱七早已习惯,面无表情地屹立,杨金水嘴角也噙着澹雅的笑容,只是视线扫过手术室大门时,先是有些冷意,然后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火热。

他得吕芳的命令,此来本来只为了满足了主子万岁爷的好奇,看看南京发生的这件奇桉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等到现在换头手术真正开始实施了,才想到这似乎与自己也有关。

病弱的想要个健康的身体,矮小的想要个高大的身体,不健全的想要个健全的身体,重新变回男人……

即便身居高位,大权在握,对于自己的身体也难免有百分百满意的,以前没有办法,而现在似乎有弥补遗憾的机会了……

等待了许久,杨金水心绪涌动,终于忍不住开口:“如果此人夸夸其谈,并无真才实学,之前藐视七爷的罪过,咱家是要跟他算一算的!”

朱七应了声,听不出情绪:“嗯。”

杨金水声音低了下去:“可此事若成,定要将这位神医请回北京,主子万岁爷会很高兴的!”

朱七这次声调微微上扬,回应道:“好。”

话音落下没多久。

秋风吹过。

木牌翻面。

手术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