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马宁远都闭上了嘴,因为一道丰姿神秀,卓尔不凡的身影,从丹房内走出,稽首行礼:“两位久等了。”

两人立刻还礼:“在下胡宗宪,字汝贞,见过李先生!”

“在下马浩,字宁远,见过李先生!”

李彦微微颔首:“请!”

四人入了堂内坐下,胡宗宪再度致歉来得唐突,稍作客套之后,就开门见山地道:“胡某此来,是想对倭寇进一步了解,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李彦道:“不敢当,我在云游时,确实听一位朝鲜商人说过,倭国内部的情况。”

“那个岛国之中,正处于战国时代,村落规模的国家多达五六十个,彼此攻伐不休,战争已经持续了百年,在国内活不下去的武士和平民,往往都成为海盗,往大明而来,这是真倭最主要的组成部分。”

“但相对于整支倭寇的,倭人数目并不多,不足十之三四,许多因海禁而生计艰难的海商,因海禁而破产的异国商人,纷纷加入,组成了耳目遍地,声势浩大的倭寇——”

“到了如今,总规模已经达到上千艘船,七八万人之多了!”

马宁远变色,脱口而出:“这么多人?”

胡宗宪所知的数字没有这么确切,但也早有了心理准备,沉声道:“若朝鲜商人所言不差,这个规模在陆路上,都是一股可怕的力量,更别提到了海上……依先生之见,若要平倭,当如何为之?”

李彦澹澹地道:“依旧是分上中下三策,只是上策不可能为之,也不可现在为之!”

马宁远不解,胡宗宪立刻明白,上策就是开海禁。

这种述求其实一直有臣子上书,他原本只以为不可能为之,这位却多了一个“不可现在为之”,但他只是稍加思索,顿时露出认同:“先生洞若观火,现在确实不能为之……”

倭寇的产生是海禁政策逼迫出来的,每次海禁实施得越严格,倭寇越嚣张,走私越猖狂,但现在开了海禁,是否倭寇就会消失?

显然是不现实的,恰恰相反,海禁一开,沿海的富商大贾涌入,分薄了原本属于走私的利润,倭寇为了维持生计,会更加疯狂地上岸攻击,到时候处处烽火,千里海疆无一净土,绝非夸张。

唯有把倭寇打服了,将当前一批最为凶悍的清剿干净,再良性引导贸易,才是釜底抽薪,让这些海盗再无翻身之地。

胡宗宪继续请教:“不知中策何为?”

李彦道:“防江必先防海,水师胜于陆战,中策是以水师攻倭贼据点,扫荡巢穴,断其归路,贼子当不战而溃。”

胡宗宪低声道:“此法朝堂之上也多有议论,只是倭贼狡猾,至今我们都不知其巢穴位于何处,想要为之太过困难!”

李彦道:“再困难,都要确定目标,否则在沿海城镇爆发的交锋再多,倭寇的有生力量都很难有根本性的折损。”

胡宗宪叹了口气:“是啊,看来先生的下策,则是强振陆兵,与倭寇正面抗衡了?”

李彦道:“不错,下策是多募将才,训练各军,严明赏罚,大力整顿,将倭寇打疼打怕,固然持续不了多久,但至少让东南城镇不至于沦为任其宰割的羔羊。”

胡宗宪苦笑:“依旧是难!”

马宁远都沉默了。

无论什么战略方针,都是难难难……

这说明大明才是真的难!

胡宗宪同样不满于现状,却没有半分气馁,起身郑重行礼:“倭寇之乱关系到千千万万黎民的生计,更有无数百姓的血海深仇,胡某在此有个不情之请,我等欲平倭乱者,当为同盟,无论在朝在野,在此事上当团结一心,守望相助!”

李彦凝视着这位人到中年,依旧满腔抱负的大明官员,起身正色还了一礼,给予承诺:“好!”

胡宗宪并不知道这份承诺意味着什么,陶隐则依稀觉得,这位似乎走大运了。

李彦这一世的目标,是冲击仙神,攀登更高的境界,对于俗世的关心,尤其是对俗世官员的注意,其实远远比不上前两世,毕竟该经历的他都已经历过了。

但很多事情,并没有麻木以对。

比如痛恨的倭寇,他依旧准备以最快最好的方式加以剿灭,戚家军也必不可少。

恰好历史上,真正让戚继光和戚家军大展拳脚的,正是眼前的胡宗宪。

没有胡宗宪的鼎力支持,就没有戚继光与戚家军,而没有严嵩的鼎力支持,又没有胡宗宪的青云直上,却也由此埋下了巨大的祸根,最终落得个凄惨身亡的下场。

现在这个时间,胡宗宪尚未投靠严嵩,反倒来拜访,耐心等待三个多时辰,这番缘分与赤诚,进取与抱负,让李彦都有了触动,多加了一个小目标。

在修仙的同时,也成为一棵参天大树,为这个时代那些下场可悲的能臣良将,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