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若初的父亲急于逃离医院,前妻濒死的枯槁形容令他无比惊悸,他吸够了死亡的气味,想要去寻找温香暖玉的怀抱来麻痹这一切。

吴若初如何肯放人,她抱住父亲的手臂,几乎被拖着摔在地上,泣不成声地说,“她是为了你才来的,如果不是你,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就算你不讲情分,她至少借钱帮过你,我求你陪陪她,也许有你在,她会醒过来的……”

“她出车祸是肇事司机的过错,女儿,你急昏了头也不该把事情全推到我头上啊,我不可能为这件事负责,在法律上,她也是跟我半点关系没有的!”父亲去扳开女儿的手指。

“你这个王八蛋……”吴若初跌坐下去,眼神冷得像要杀了他,她从未如此理解过魏荣光的仇恨,这些当父亲的,他们不配,不配!

“你怎么说我都可以,我当然希望你妈妈能挺过去,只要她挺过去了,我一定给她烧高香,不过,万一她那什么了,你们也不能来找我的麻烦,我是你爸爸,但我和她之间已经……”

“你不是我爸爸,我没你这个爸爸!”吴若初尖叫着打断他,“滚,你给我滚!”

父亲如蒙大赦,掉头就走。

吴若初挣脱魏荣光的搀扶,冲到走廊尽头的主治大夫面前,流着泪哀求,“大夫,救救我妈妈……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要她活下来,哪怕她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我还能看着她,摸到她,跟她说句话,那就够了……大夫,救她啊……”

她揪住大夫的白大褂,哭成了泪人,大夫点头说一定会尽力。当晚十一点四十分,吴若初的母亲毫无征兆地转醒,吴若初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好,对着母亲又哭又笑,“妈,我在这儿呢,你别怕,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母亲蠕动着嘴唇,似是要开始骂她,吴若初将耳朵贴近母亲,听见她气息奄奄道,“蠢丫头,哭得比黄脸婆都难看……”

吴若初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母亲又说,“你啊,也算是我从你爸爸那里捡来的宝贝……妈真放不下你啊……”

“妈,你放不下我,就一直陪着我,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吴若初哽咽失声。

“你不是还有那个混小子吗……他人呢……”

“阿姨,我在。”魏荣光蹲在病床前,眼睛也是红着的,“阿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别对不起我女儿,代我照顾她……她跟了你,是便宜你了……”母亲的呼吸渐渐弱下去。

“我明白的,阿姨。”魏荣光扶住抽噎得近乎失控的吴若初,她语焉不详地重复着,“妈,你别不要我,你不能走……”

却无法阻止心电监护仪渐渐显示出一条冗长的直线。

母亲还是走了。

从那一刻起,吴若初似乎被卷入了某种劫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相继离她远去,无论她怎样祈求上苍,无论她多么虔诚,都无法改写自己的命运。

母亲的遗体在省南火化了,葬礼在家乡的郊县举行。母亲生前那些为了几颗白菜就能跟她吵到翻脸不认人的亲朋们都出席了葬礼,来来去去,皆是人走茶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