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里,吴若初五光十色的裙子全部消失了,她上班用的单肩包,刚住进魏家小院时带过来的行李箱,还有她的毛巾和水杯,卧室门上贴着的母女合照,全都不翼而飞,门口也没看到她的鞋子。

只剩床头柜上还放着她的那面雕花镜子,镜下有张纸条,她笔法嚣张:我一定会过得比你好。

她当然会过得比他好,因为她要做母亲了,她有孩子,可他没有,他只有那点可怜的仇恨!她看不起他的仇恨!

她不肯输给他,所以她要先一步离他而去,让他来看着她的背影,让他来记住失去她的滋味,或许这样,她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临走时,她记得带走自己的每一件东西,却独独忘了摘下脖子上的玉坠。

她的不告而别令魏荣光失魂落魄,明知他们之间是完了,可他还是发了疯一样地到处找她。

他问过了整片的邻居,有没有看见若初是什么时候走的,往哪里去了……邻居们满脸的猎奇和不以为然,说了一大堆的风凉话,只有陶阿姨急得抓了瞎,脚底生风地跟着魏荣光出去找。

他去吴若初的单位打听,在门口堵着,却听她同事说,若初好几个星期前就辞职了,他这才迟钝地想起,自己确实很多天都没见她去上班了。

他狂轰乱炸地打爆了她每个朋友的电话,真的是每一个,国内的,国外的,熟络的,许久没联系的,可是完全没人知道吴若初的去向,她没有找过他们,近期也没打过任何问候或者求助性质的电话给他们。

魏荣光知道吴若初最有可能去岳皑那里,可岳皑的手机老是打不通,他跑到岳皑上班的地方,却听说她也下落不明,魏荣光不能相信,这两个姑娘是否串通好了玩消失?

他甚至还放低身段去问了卢凯,从卢凯醉得牙齿打架的口中,他得知岳皑居然也是失恋出走。

“你会去找岳皑吗?”魏荣光犹未死心,“也许若初就和她在一块儿……我和你一起去找……”

可卢凯在电话那头笑得差点噎死,“算了吧,我就要结婚了,岳皑以为自己是谁!我缺了她还不行了?我***才不找她,老子非要过得有滋有味的给她看!”

后来魏荣光又去了吴若初母亲在郊县的旧居,在附近徘徊了许多个日夜,空等着太阳一次次西斜,月影一天天如钩。直到恒遇汽修厂以合意价格脱手的那天,吴若初依然没有出现。

魏荣光忽然觉得枉然,即使老天开眼,他找回了她,又能对她说什么?

他终究无法为她更改那个决定。

恒遇汽修厂关张了。售厂所得的二十万元,除了还清魏家这些年欠下的每一分债务之外,其余的都平摊给了厂里的员工,在魏荣光过得最困难、最没着落的时候,是他们一路撑着他走过来,其中的某些人完全可以去寻觅更好的出路,去更大的厂子,甚至自己当老板,可他们还是留了下来,留在这个一文不名的小地方,也不知道图他什么。

他受之有愧,无以为报。

离开汽修厂时,除了他,所有人都哭了。他们之中,有些人是他的父亲,有些人是他的兄弟。

男人们把身上的钱包掏空,买了无数打啤酒,醉不成欢。

“老板,我们都记着呢!当年我连饭都吃不饱一口,也没人肯教我手艺,只有你收留我,把我当兄弟看!”小陈涕泪交加,手重重捶在魏荣光肩头,“那会儿,厂子效益不好,换了别人早把我给踢出去了,可你还是发我一份工资!我到死都记得那年冬天最冷的时候,我们连夜修车,你外婆冒着大雪给我们煮了热面送过来,说我也是她的外孙,那一晚上,我一点都没感觉到冷……还有那次,我被客户刁难,客户拿烟头烫我,你为了我打架,把那人揍得北都找不着……”

厂里的老师傅猛呷了一口酒,“小荣啊,你真让我想起你外公,他对我们太好了,好到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跟他处了!可惜啊,他走得太早了……”

夏芬哭皱了一张脸,一边用袖子擦脸,一边连声地问,“老板,你到底为什么要走……若初姐去哪儿了,你真的不管她了吗……”

魏荣光咳出了一嘴的啤酒沫,满腹的话都如鲠在喉,半晌,只是伸手揉揉夏芬的头发,“我有很多很多苦衷,不能一一说给你们听,但若初……她是明白我的。”

走出汽修厂大门之前,魏荣光跟他们每个人都抱了一下,久久不愿放开。

“我希望你们以后见到我,不要说认识我,不要告诉别人,我曾经是谁……”魏荣光俯到最低,冲他们鞠了深深的一躬,“相识一场,这是我对你们最后的请求,请你们答应我。”

没有人问他为什么,他们不需要他给出任何理由。

相比起恒遇汽修厂,魏家小院只卖出八万元,这并非一个好的价钱,魏荣光有些不甘心,但也别无办法。他想把这笔钱汇到吴若初的账上,却发现她已经注销了银行账户,她早就防着他这一手,没给他任何弥补的可能。

她就是要让他欠着,让他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