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鼎一手撑着桌子,喘着气开始笑,“魏先生,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凡事都有个价码,我还是想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再说一遍,我不想要什么,不过,如果聂少爷有意协助林阡复仇的话,我有样东西给你。”

说着,魏荣光从衣袋里取出一只U盘,轻放在聂鼎喝干的玻璃杯里。

早在赴约之前,魏荣光就在U盘中存好了三张图片,都是从吴若初给的那些照片中挑选出来的,其共同特点是,拍得最清晰的一张脸就是警局的邵局长。

“聂少爷,如果你想为林阡做事,”魏荣光压低了声音指点一二,“就把这只U盘寄给女警刘菁。”

刘菁旧时曾是警局局长的千金,一名年轻气盛而富有热血的女刑警。十年前,她的父亲刘局长因与毒贩耿贵钻营苟合而获罪,一度拒不认罪,后来还是在刘菁的苦劝与激将之下才终于痛哭伏法。刘局长身陷囹圄后,刘菁作为女儿,四处为他奔走呼告,跑断了一双腿,替他争取轻判与减刑,情与法在她心中的分量,难分孰轻孰重。

吴若初摔镜而去的那天,魏荣光花了几小时翻看信封里的一沓照片,直觉地意识到自己若要起事,身为公安机关咽喉的邵局长将会是个最难突破的症结。

接下来的两天,魏荣光凭借零散的旧报和旧闻,将刘邵两位局长的兴替之事查明——当年毒贩耿贵中计垮台,直接牵连刘局长被抓,既得利益者便是新官上任的邵局长,以及他背后的那股段姓势力。

如今十年过去了,再如何遮日蔽云的势力也在日渐式微,又有新兴的帮派开始蠢动,企图取而代之。魏荣光不能确定警局中有谁是邵局长一派的人,谁是与之对立的人,又有谁不属于任何阵营。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刘菁绝不会成为邵局长的喽啰。

若刘菁忽然知晓,自己的父亲因罪坐牢,并非是公义的伸张,而是黑-帮相斗的结果;整个警局也并非割去了一颗毒瘤,而是种上了一株新的毒草,她会如何想?

若她开始发觉,邵局长明明也玷污了胸前警徽,却道貌岸然地将她父亲投进了永无出头之日的监牢,她会如何做?

她比年长的刑警更有蛮勇,再加上她和邵局长之间隔着能够称之为父仇的东西,这些年她在警局勤勤恳恳,却始终升不上任何职称。一旦她收到了邵局长与段老板往来密谋的合照,背景还是大量的枪支,试问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魏荣光在U盘中放置了简单的电脑病毒,打开图片后的第三分钟,杀毒系统就会自动删除文件。一般情况下,正忙着细看照片的人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去备份,如此一来,它们就无法被保留下来作为法庭证据。

虽然吴若初说过,无人知道她拥有这些照片,魏荣光也不是不信,但事关她的安稳,他必须慎中求慎——只要U盘中的照片仅余惊鸿一瞥,就没人能够去追查它们的原主,更何况,这个原主根本就不是吴若初,只不过中间过了她的手,因此,她绝无可能搅入其中。

仅凭这种模棱两可的偷拍照,当然无法去指控无所不能的大人物,魏荣光只是想借画面中的邵局长激起刘菁的疑思。如果她有心一查到底,即使警职低微,也未必不能迫使邵局长陷于被动之境。

这个时候,恰逢林阡助攻,或许能够双管齐下,瓮中捉鳖。

当然,一切只是或许。

“如果邵局长不被揪出的话,势必会趁着职务之便暗助聂家,所以,我才会建议你,让刘菁去查他。”魏荣光透过莹透的杯壁,望了一眼杯中之物,“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大义灭亲,帮林阡一把,又或者你不愿意……”

他随意拎过架子上的水壶递给聂鼎,“那就再续一杯水,让它沉在水底。”

聂鼎听完这锐不可当的一番话,许久才消化了其中的每一种机锋,没有接过水壶,只是觉得不太真实地问,“如果你是信口开河呢?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

“我所言是真是假,聂少爷一查便知,何况若初和芊芊还在你手里,我怎么敢骗你?”

“哈,我可是聂家人,魏先生,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按照你的方法去给我母亲和姑父使绊子?你刚才说袁劲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是吧,他一定是你想除之后快的人,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把U盘给我?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办?少一个人知道你的计划,岂不是更好些?”

“因为我和聂家无怨无仇,可你不一样。”魏荣光随手掏了根烟,又想起聂鼎不喜,便没有点燃。

聂鼎闻言一时怔怔,不明白自己怎会跟家人决裂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