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光暗暗惊讶,按说老人弥留之际首先想到的应该是儿孙、老战友、老部下之类的人,为什么想到见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呢,不过此时他没有时间思考,只能跟在赵辉身后。

“你也来。”赵辉对叶清低声说道,然后三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特护病房。

病房里面别有洞天,会客室、洗手间、抢救室一应俱全,三人在门厅换了鞋,披上消毒罩衣和帽子才进到室内,就看到沙发上坐着几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久居高位、手握权柄之人。

看到三人进来,老人们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示意,隔着一道玻璃墙,能看到医护人员正在给病床上的老人实施抢救,心电监护、氧气全插着,一个小屏幕上显示着病人的脉搏,不但微弱,还很不稳定。

“怎么样了?”赵辉低声问一个老人。

“还是那样,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刚才主席打电话来询问了,中办已经把悼词准备好了,让家属过目。”老人低声回答。

大家都沉默不语,就这样又过了十分钟,医生从抢救室出来,摘下口罩低声说:“首长又清醒了,你们赶紧进去,不要超过两个人。”

大家互相交换一下目光,最后一位气宇轩昂的老人说道:“清儿,你陪小刘进去。”

于是叶清冲刘子光点点头,带着他走进了抢救室,病床上的老人形容枯槁,脸上长满老人斑,一团死灰色,看到最疼爱的小孙女进来,他试着想抬起手来,可是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叶清赶紧抢上去拉着老人的手道:“爷爷,我来了。”说着眼泪就落了下去。

老人无神的眼珠转了转,嘴巴艰难的张开,似乎想说话,叶清将耳朵凑上去听了半天,刘子光就看到老人的嘴巴一张一翕的,极其微弱的声音连听力灵敏的刘子光都听不清楚。

叶清却不住的点头,听了一会儿转头问刘子光:“爷爷问你,野猪峪那里赵司令的坟上山花开的红么?”

刘子光恍然大悟,合着老人家念念不忘的是早已为国捐躯的老战友啊。

“红,漫山都是映山红。”刘子光答道。

叶清趴在老人耳边讲这句话复述过去,老人听了半天没说话,两行浊泪从深陷的眼窝中流出,嘴里呢喃道:“漫山都是映山红啊……”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爷爷,爷爷。”叶清低低的呼唤了两声,刚要叫医生,忽然老人的双目再度睁开,挣扎着似乎要坐起来,脸颊上也出现了两团病态的潮红,“扶我起来。”老人说。

叶清按动开光,将床头升起,老人坐直了身子,两眼直视着刘子光说道:“小鬼,我知道你,上次的事情处理的很不错。”

叶清解释道:“爷爷说的是抗日英雄斩杀老鬼子的事情,那件事爷爷一直在关注,并且向有关方面施加了影响才最终得以解决的。”

刘子光想说些感谢的话,但是此情此景却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

“我参加革命七十余年,最难忘的就是在淮西打游击的那段日子,反扫荡,反清乡,爬冰卧雪,钻山沟老林子,有一次还遇到熊瞎子……咳咳。”老人忽咳嗽起来,叶清慌忙拍打着他的后背也无济于事,一直在注视着老人情况的医生和护士匆匆赶来,开动吸痰机忙碌起来,外面的人全都捏了一把汗,好在吸出一口黏痰之后老人就脱离了危险。

“爷爷,您该休息了。”叶清劝道。

老人固执的摇摇头:“爷爷没事,爷爷就是想和老家的人聊聊。”

刘子光奇道:“叶老也是江北人?”

老人说话费力,叶清帮着答道:“爷爷是湖北红安人,抗日战争时期率领八路军敌后工作队在淮西游击区从事敌后斗争,也就是现在的南泰县以西的山区,在那里坚持了八年抗战,很多战友都牺牲在那里,江北也算是爷爷的第二故乡。”

刘子光肃然起敬,面前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当年也是金戈铁马的抗日英雄啊。

“淮西游击区,有山有河,盐碱地不长庄稼,老百姓苦啊,就这样还勒紧裤腰带支持我们打鬼子,小鬼,现在家乡建设的怎么样了?老乡们都能吃上饭了么?”

“家乡建设的很好,就快脱贫致富了。”刘子光答道,在垂死的老人面前他只能捡好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