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并非如此。

并不是所有的真相都能够完全水落石出。

都市的另一个角落,高级小区的门口走出了一个人。

他穿着白色的风衣,在这个季节似乎有些捂得慌,兜帽盖住了半张脸,快步走出了大门,似乎不愿多作停留。

来到了大门口,罩着风衣的人微微抬头,看向那辆停在路边的车。

副驾驶的车门随着他视线的聚焦缓缓打开,似乎车上的人也已经适时地注意到了他的到来。

“上车吧。”车上的人放下手机,熟稔的冲着外头挥挥手,声音从为了通气留出的窗缝传出。

“梁安。”

风衣的兜帽被摘下,江秋却并没有立刻依言上车。

“很惊讶吗?”梁安打开了车窗,“我以为在你看来,我应该也有些知情的必要。”

“我车还在附近。”

“之后再找人开回去。”梁安倒不以为意,“你们有钱人不是都挺喜欢这么干,看心情花钱,专门雇人来节省时间,奢侈之……”

他的话刚讲了半截。

“我是骑的自行车。”

这下梁安彻底没话讲了。

自行车的代驾应该还属于一个空白市场。

两人走在自行车停车场的路上,附近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不断从在视野里出现,消失。

就像擦肩而过的人,相遇转瞬即逝。

“马俊的案子还在审理。”江秋突然冒出一句话。

梁安点点头:“我知道。”

“我跟他保证,没有用任何录制的仪器。”江秋又补充。

“我相信你的记忆力。”

江秋闭了闭眼。

“没讲太多。”

只是有一些简单的辩解,但是他们一直渴求的答案。

花费的时间也不长。

不久以前,他还在装潢精致的书房当中。

冷气开的十足。夏日在屋里完全不见任何踪迹,怕冷的江秋甚至有些依赖起了为了遮掩而穿戴的风衣,捂得更紧了一些。

江秋垂眼看向红木架子上摆着的古董。

尤其是他面前的那两个物件,他认得出来,一个是金漆木雕的摆设,一个是精致琉璃的器皿,都价值不菲,颇有品位。

他的背后,马城还坐在原地岿然不动。

他神情复杂,似乎正做着一些心理的建设。

而事实上,江秋自己也少有的这样失礼——不顾主人的意见,自己巡视屋内的摆设,本就是有些逾越的表现。

但他也知道,这并不会让马城有什么激烈的反对意见。

不仅仅是无暇顾及,还因为这位年轻的客人此刻代表的身份特殊。

“马俊杀过人,在很早以前。”马城终于开口,“但那时他并不处于正常的状态,同时,那个人也绝对的符合‘死有应得’的条件。”

江秋转过身,还没等他接话,马城又继续进行陈述。

“那个人已经犯下了一种无可饶恕的罪行,我可以保证。我处理了尸体,完成了一切的善后,在那孩子主动自首之前——现在想来,或许是我的坚持才让他一错再错,再怎么总结……依旧是我的责任。”

江秋知道他保证的对象是谁,也知道他似有似无的恐惧。

这个冷静的中年男人,连在儿子的病房前都没有展露出这样紧绷的状态。足以见得……那个人的地位,仍然没有改变。

“你的意思是说,和‘黎明’一样?”

他走到了马城的对面,缓缓坐下,做出一种隐晦的暗示。

马城对上他的视线,犹豫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拿这个例子作为比喻的对象。

黎明,那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杀手的代号,在罪犯的圈子里更是著名。但少有人会真切的害怕这样一个杀手的存在。

但马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可以担责。”马城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忍,“但让那孩子为了我一时的虚荣付出太多的代价,我不能接受。同样,说出所有的真相包括那个罪人的所作所为,我同样无法办到。这是我做出过的承诺,我至死也不会违背,抱歉。”

“他自会有判断。”江秋别过眼,“如果您不想说更多,我也不好追问。”

他也用上了敬语,代表身份的转变。

现在的江秋,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

马城用探究的神情看向他:“容我冒犯,你和那人实在很像。”

回忆结束,江秋抬起头,看向帮忙把自行车搬进车尾箱的那个男人。

“容我一起冒犯,我其实也觉得你和那个人很像。”

一向自恃擅长于助人为乐的梁安搬的那叫一个信手拈来,同时神情诚恳,这样说道。

“要是真的如此,我们的合作也不会发生。”江秋说的有些生硬,似乎并不认同,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小脾气。

“‘像’和‘是’是两回事。”梁安合上了车尾箱,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我们现在能在这里好好的交谈已经是个奇迹,也不该浪费这种机会——这是你现在的想法,也是我现在的想法,没说错吧?”

江秋不置可否。

因为他们确然有更多的事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