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月也是母亲,心里一时间倒是有些可怜顾老夫人起来了。

等她回去了正院,没想到顾限来了,傅明月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有再将他当成个孩子,和他面对面坐着,嘴角含笑。

顾限倒是有些忐忑不安,踟蹰开口,“三婶,我……”

傅明月叹了口气:“我看到纸鹤上的字了,我问你,你是不是一直在装傻?”

她并没有兜圈子,顾限反而放下心了,她直接问就证明,她是没有芥蒂他的。

顾限摇头又点头,垂下眼帘轻声说:“我小的时候发过一场高烧,从那时候起,嬷嬷就告诉我一定要装作痴傻……不然迟早有一天,母亲会对我下手的,就是一年前嬷嬷逝去了,我才开始筹划不能这么下去……”

他说着就握紧了拳:“那时候嬷嬷中风,我去告诉母亲,她却不肯请大夫过来给嬷嬷看病,就派了个会医理的婆子过来看,我还只有三四岁,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日夜守着嬷嬷照顾她……我就这么个对我好的人,却也不过一月就去了,我承认,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在算计你,但是我知道你是真的对我好……”

傅明月长长叹了口气。

顾限看到了她眼神中的仁慈,因为容貌娇艳的关系,她看起来不像是十分好相处的模样,可他一直觉得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说谎的。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傅明月的时候,他就开始注意到傅明月,然后越思量越觉得,只有傅明月才会帮他,他开始了长时间的谋划,包括躲到正院附近,等着她来救自己。

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眼睁睁看着从小陪自己长大的嬷嬷死,却无能为力。

傅明月很能体会这种感觉,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天生就如此聪慧吗?你才六七岁,如何会认得这些字?”

顾限却想了很久,才缓缓地道:“三婶,这个我不能告诉您,不是不信任您,是这件事不太好说……但我确实能过目不忘,如今我已经差不多将字认全了。”

顾家的孩子,大多数都是很聪明的,顾则淮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这个孩子第一次展露他的绝顶聪明,言语清晰,侃侃而论,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种特殊的气势,哪里有半点六七岁孩子的影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别的不说,傅明月也隐瞒着一些事情,所以她并没有刨根问底。

她想揉揉他的头发,却叹了一声放下手:“……除了这件事,你肯定还有事瞒着我。”

傅明月很确认,顾限心里肯定藏着许多秘密。

顾限看着她垂下的手出神片刻,就算她相信自己,等到真的知道真相的这天,也难免会疏远他……

傅明月定定地看着他,却见顾限只是沉默,她知道自己应该拿出点态度,就淡淡地道:“你不说就算了,既然如今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痴傻,你倒也不用伪装了,我明日就请一个大夫过来,与你治病吧!”

到时候好借着大夫之口,把顾限的装病的事糊弄过去。

免得他装得累,自己看着觉得更累。

顾限却只是苦笑摇头,抬头看着她说:“……要是我告诉你,我这痴傻只能装下去呢?如果有一天让别人发现我这是装出来的,我恐怕会性命不保……您还打算让我说出来吗?”

傅明月叹道:“限哥儿,你相信三婶吗?三婶既然当初能护得了你,就能护着你一辈子的……”

顾限沉默地想了一会儿,才说:“……痴傻也挺好的,至少我要是发现了别人的一些秘密,人家轻视我,不会放在心上。”

傅明月看着他不说话,这个时候就等顾限自己说吧!

他垂着眼看炕桌上放的白瓷茶杯:“镇南侯府这样的地方,总有些事情太隐秘溃烂,不能叫人知道了……我两岁的时候,在荷池边摘莲蓬玩,看到大伯带着他的随从,站在荷池边赏荷……”

他慢慢地把这件藏了多年的事讲给跟傅明月听。

两岁那年他还被顾老夫人养着,毕竟他也是顾二爷膝下的第一个儿子,这让顾二夫人十分忌惮他,看他的目光总是冷冰冰的,顾限早慧,那个时候的他就知道恐怕顾老夫人身边他不能长久呆下去,他那个时候还太小,顾二夫人想弄死他简直太容易了,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当时他为了保命,每日看到顾二夫人都躲着她。

他经常到松鹤堂后面的荷池玩,其实也不算是玩吧,只是他比寻常孩子的心智要成熟,那些大人们说的话,他都听得懂,只觉得很压抑,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放松下,小孩子嘛,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舒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