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人喊:“打雪仗,打雪仗了!”

孩子们开始往梧桐树的两旁聚集。

诚诚往颖子的方向张望,她应该回来了。

可是,晓东还在不停地和颖子说着什么。

颖子几番摇头。

晓东脸上的神色有些急切,但依然不放弃,手舞足蹈地说着。

颖子似乎越来越犹豫不决。终于,冲晓东点点头,然后转身向诚诚跑来。

诚诚松了口气。将气吐出后才意识到,刚才他一直屏住呼吸。看着向自己跑来的颖子,诚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可是,他高兴得太早。

因为颖子跑到他身边,只是匆匆地说了一句:“我今天在东东哥哥那边打雪仗,打完了就过来。”然后,也不等他答话,转身跑了回去。

诚诚整个人一下子呆住了,过了两秒才回过神来,心里忍不住大叫:叛徒,叛徒,叛徒!

他很生气,同时,也很失落。

他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有了东东哥哥,颖子就不跟他一起玩了。

这真让他伤心。

雪仗开始以前,按照惯例,是准备“弹药”的时间。

大楼前面的小路两旁都是花坛,花坛里现在只剩下一些常青的灌木,枝叶上覆盖着白雪。

大家用花坛和灌木做掩护,忙碌地为战斗做准备。

若是平时,诚诚此刻一定在帮颖子做雪球。

颖子的手小,手劲更小,雪球怎么都捏不紧。

所以,做雪球的任务就自然而然地落到诚诚的身上。

诚诚的手不仅大,而且非常有劲。但是,他不会将雪球做得太大,因为他怕颖子的手拿不住。他做的雪球,总是不大不小。

颖子曾经抓在手上,左转右转,然后歪着头,露出深深的酒窝和雪白的牙齿,笑着对他说:“诚诚哥哥,你看,刚刚好。”

诚诚也呵呵地笑。

每次,他都把捏得紧紧的雪球在花坛的台子上摆一排。等雪仗开打,颖子便会把它们一一扔出去。她扔得不太远,偶尔砸中个什么,不管是人还是树,就欢呼雀跃。

于是,诚诚也高兴得很。

现在,她不在这里,诚诚失去了做雪球的动力。

他站在那里,看向对面的花坛。

花坛后,颖子正低着头,专心地做雪球。

晓东站在她身边,身子靠得很近,头靠得更近,给她做示范,“这样,这样......”

诚诚越看越心酸,越看越生气。

颖子是个叛徒,B栋的叛徒,可耻的叛徒,不可原谅的叛徒。

好吧,最后那个可以去掉。只要她回到B栋来,他可以原谅她。

他承认,换做别的B栋小孩,叛变到A栋,他不会这么生气。

事实上,他不会多想一秒。

可是,这是颖子,他的颖子啊!

站在她身边的,应该是他张敬诚,而不是什么孟晓东。

因为,从来都是这样的。

可是,现在......

诚诚的心里,此刻就像刚刚摇晃过的柠檬汽水,咕嘟咕嘟地冒着酸泡。又像刚刚鼓过风的砖垒灶台,呼啦呼啦地蹿着火苗。

他恨晓东,恨他抢了他的位置。

他怨颖子,怨她成了一个叛徒。

他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他们。

可是,不行。

事实正好相反,他很在意。

他自我安慰,现在不用帮颖子做雪球,也好,他可以自己尽情地玩。

对,这样更好。

想到这里,诚诚突然伸手抓起一大把雪,又一把,再一把,将它们用力捏紧。接着又大把大把地抓雪,添上,捏紧。很快,便做出一个又大又结实的雪球。

他一发不可收,做了一个又一个,将心中的愤怒、失落和难过都捏进大雪球里。

“好了,开始了!”有人高声叫喊。

更有人迫不及待地扔出了第一个雪球。

顷刻,漫天雪球飞舞,你来我往。

颖子也扔了几个雪球,其中一个砸到不远的一株灌木,她高兴得在雪地上拍着手跳。

一旁的晓东看着她,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颖子高兴,他的心里也跟着高兴。

这一幕,落在诚诚眼里,直让他心头火起。

他想也没想,抓起面前的一个大雪球,往远处晓东的身上砸去。

雪球和晓东擦肩而过。

晓东感觉到雪球的力道,立刻伸手去拉颖子,“颖子,快,躲起来。”

看见晓东的手紧紧地抓着颖子的胳膊,诚诚心里更是火冒三丈。他跟颖子在一起,连摸都舍不得摸她一下,除非,她让他,比方,帮她暖手。可是现在,晓东竟然......

诚诚拿起面前的雪球,一个接一个地朝晓东狠狠地砸去。

晓东一边左躲右闪,一边仍不忘告诫颖子:“快,快躲到那边去。”

一个大雪球突然砸中了晓东左边的颧骨,稍带一点左眼。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并抬起左手,捂住左边的脸。

诚诚看到,可是,他还觉得不解气,一个接一个,一直把手边的雪球砸完才住手。

后面又有两个雪球砸在晓东的身上。

晓东捂着脸,站着不动。

颖子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东东哥哥,你怎么了?”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担心。

晓东没有马上回答,仔细感觉一下,觉得左边颧骨和眼睛有点疼。

“你受伤了吗?”看他不回答,颖子的声音里开始透着焦急。

晓东摇摇头。

颖子伸出手,轻轻拉开晓东捂脸的手。

晓东立刻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一片关切的目光,心里不禁一暖。

颖子抬起右手,并拢手指,按在晓东左边的脸颊上,在发红的颧骨上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