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谷山要烦的事儿, 我就不管了。”青筝回小李的话。

好像每一个看似成功的人, 身边总免不了会出现一两个大碗婶儿那样的极品亲戚,以前青筝也都遇到过。比较幸运的是,一直都有人帮她处理这些事情。青筝的情商, 在这方面,很没有用,遇到这种人,特别容易急眼、冲动,所以,基本上, 这种时候, 她都是不出面了。

其实大碗婶儿这个人,就是有些小市民心理,贪小便宜。你要说她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吧,也不是。二十年前, 各家那都是过得什么日子啊,不挨饿的,就算是上等人家, 大碗婶儿家里因为有老红军,还出过烈士,战斗英雄, 总是能得到一些照顾的。那日子也不能算宽裕。自家也没有多少余粮的情况下, 她都能管谷山一口饭吃, 可见, 心地也算良善。

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加上这几年,村子里因为种经济作物,日子越过越好了,大碗婶儿家里反而因为人少,劳动力少,种不了那么多地,收入就不多,日子也从原来村里人人羡慕到现在,成了下等生活儿。心理上的落差一般人还真不太好接受,再加上更年期什么的,脾气是越发的爱计较了。

这是儿子儿媳妇儿都让着她,柱子是个闷葫芦,他们老谷家的男人基本都那个样儿,几棒子打不出个屁来,只知道闷头干活儿。倒是个个本分,老实。也怪了,他们家的媳妇儿个个的厉害,不光是能干活儿,关键嘴皮子都厉害。一个比一个会过日子。山杏那么厉害的人,都不跟大碗婶儿吵,宁可不争钱,不在厂子里干了,也不跟她闹。实是闹不起。

“山子哥也是的,总逆来顺受的,要不是他总让着,大碗婶儿也不能那么嚣张。”小李嘀咕着。她也是村子里出来的,中专毕业,分配到大修厂,没干上两年呢,厂子就黄了,正好青筝需要人手,家里又刚给她介绍了一个临村的对象儿,就回来跟着青筝干了。都是同村,多少也能沾上点儿亲,所以她才能这么说。

“呵呵……”这话青筝就没法儿接了。

遇到这种亲戚,她还不是特别过份的情况下,只是提一些特别膈应人的要求,你能怎么办呢?吵又不能吵,骂又不能骂的,人家还占着个辈份和恩人的身份,除了受着,还能怎么样?

不过谷山毕竟是谷家难得出了个稍外向一点儿的男人,情商更像谷老娘一些。一般大碗婶儿闹起来的时候,他就找柱子,再找上几位谷家的长辈,还有当年生产队里帮过他们家的老人儿出面。

其中,谷家有一位祖太太,辈份上来说,大碗婶儿都要叫叔奶奶的,老太太八十多了,年轻的时候是民兵排长,在谷家的威望那是杠杠的,上一回山杏的事儿,老太太就想出面了,还是谷山考虑到柱子也不想让山杏在厂里干,才把老太太劝住了。

这一回,青筝估计着,谷山要请老太太出山了。那得就有得大碗婶儿受的了。

所以,她才不着急呢!也不生气,一物降一物,自然有人收拾她。她也不怎么在厂里待,闹不到她眼前来。就是闹到她跟前儿了,不是还可以走嘛。

“哥,今儿陈书记又让我劝你呢,说镇长那位置可是还给你留着呢,人家说了,都跟新来的书记说好了,让你上。”回到家,已经晚上了。家里人都等着她吃饭呢,这么大的事儿,大家都挺关心的。在庆祝了合同签约成功之后,青筝又提起了老话题。

自打三年前开始,因为带着全村致富,又有陈书记从头开始的特别关注,县里一直想提任大哥到镇上去上班,意图也很明显,就是想让他从带全村人致富到带全镇人致富。但是任大哥偏偏一直不肯去。

“可拉倒吧。我自个儿有多大的能耐我还不知道嘛。哪是当镇长的料。你三哥当了这么些年会计,镇上那点儿事儿他都知道,说给咱们听,我都觉得我摆弄不明白。可不去丢那个人了。再说了,哪是我带着乡亲们致富的,还不是靠着你嘛。我不就是传个话儿,你用什么,我告诉乡亲们种什么而已。还带头人呢,这些年,这个先进,那个代表的,要不是你啥都不干,能轮到我吗?”任大哥还是老生常谈的这一套话。

不得不说,任大哥的头脑是相当的清醒,没有被荣誉迷了眼睛。其实青筝反而觉得,这样清醒的人,才能做个好官。

“就是,青,你可别劝你哥了。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我也不同意他去镇里上班。挣那么两吊钱,也就够喝粥的,家里的活儿还耽误了。我看现在这样儿就挺好的,不耽误家里干活儿,也为乡亲们尽了心。也不能太刮拉妹子吧!现在让你拉吧着满村子的人,难道还得让你再拉吧全镇的人?凭什么呀?”大嫂也跟着说。

她这是真心话,现在家里几兄妹在厂子里都是有股份的,几个兄嫂除了大哥当着村长,三哥在镇上当会计,任小妹考上了大学,马上要毕业,已经分配好了工作,毕业就要到市里的汽车厂上班。二哥已经不做木匠了,还有三个嫂子,都在厂子里各管着一摊儿。一年下来,每家总能分上几万的红利,再加上地里的收成,总有个五六万的存款。

相比起这些收益,当队长那一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大嫂是真心看不上。一年下来,都不够给孩子们压岁钱的。就是当了镇上,也就五六十块钱一个月,天天从早到晚得上班儿,操不完的心,还不一定能落下好儿,还耽误地里的活儿,很不划算。

“大嫂,看你说的。怎么成我拉吧大伙儿了。明明是你们这些年帮衬着我。头前儿两年,那么些咸菜,难道我一个人能做出来?头回进城卖咸菜,可是大哥跟着我冷了好些天。我这光杆儿一个,用爹娘的话说,这些年,这么折腾,要不是哥哥嫂子们帮衬,我自个儿能成事儿啊?”青筝就笑,好话谁都会说,有时候,感情再好,也得表达。

不过也不算全是客气话,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些年,青筝就是开始两年自己亲手干得多,后现她就是主外,把握大方向,活儿主要都是二哥和三个嫂子带着人干的。自己一年也就最忙的一两个月上手帮帮忙顶多了。平常都是在外面跑业务,要么就是县城里看铺子,去外地开拓市场啥的。

“行了,行了,咱们自己家人,可别在这儿互相捧了。大哥既然不乐意干镇长,就不干呗。现在,半个哈拉海镇都在种三辣,到秋都往咱们家送,当不当镇长的有什么区别,还真不是我吹牛,别管谁来当镇长,你看着,保证他最先做的事就是跟大哥拉关系。跟大哥搞不好关系,他就别想干长了。”任三哥在镇里当了小十年的会计了,一直也没升,身边儿人来来去去的,就他成了钉字户,镇里的账都在他手里把着,又有任大哥跟青筝给他撑腰,在镇里说话硬气的很呢。

“你这还不如他们哥俩呢,出去你可别这么装,还镇长得先巴结你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不害风大闪着舌头。”任母一辈子都没怎么出过家门,过年过节去镇上县上买点东西就算是出门了,在她眼里,镇长那就大到不行的官儿了,听着任三哥说得不像话,就出口训斥。

“知道了,娘。这不是在家说嘛。这点儿事儿我还能不知道?”任三哥乐呵呵的应着,他是小儿子,平时被老娘骂习惯了,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三儿说的也有道理。现在外人都看着咱们家好,都说你妹子有能耐,跺跺脚哈拉海镇都要抖三抖,我跟你娘出去,别人都高看一眼。但是咱们自己得心里明白,别真当自己是啥了不起的人物儿了。远了不说,就说他大碗婶儿吧,过去他们家是什么日子?你再看看现在,谁还把她家当回事儿?天天跟个泼妇似的上厂子里闹,哪还有脸面。别人捧着咱们,咱们不能自己飘起来。特别是不能那么教孩子。别让人表面上不说,背后说咱们装犊子。”任父这几年轻闲了,以前算是半个文化人儿,这两年也来看书了,见识那是蹭蹭的往上涨。

“这我可不担心,盈盈跟着爹娘,错不了。”青筝一天到晚的忙,小盈盈日常就是姥姥姥爷带着,小姑娘已经七岁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家是个什么状况,这做买卖的人,日常各个儿都喊着缺钱,小姑娘平常总听着青筝念叨着钱周转不开,以为自个家里穷得很呢,平常过年过节的家里给的压岁钱,都舍不得花,全都交给青筝,说是要帮她的忙。

“那是,咱家兄妹六个,老妹儿没结婚不算。咱们五个,九个孩子,就盈盈一个姑娘,爹娘当是心肝宝贝儿呢,都说这老儿子大孙子,我看哪,咱们家,也就是大军和盈盈最吃香儿了。”三嫂也在边儿上打趣。她说的大军,就是任大哥家里的大儿子任军,长子长孙,是老头老太太的命根子。

“都好,都好,都一样儿。”任母和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