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吉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可能因为过度紧张导致脑血管爆裂,也可能是因为高热量食物引致脂肪栓塞心脏动脉,总之就是一口气没上来,他倒地不起,甚至来不及扣动扳机救出那飞机场。

但他之所以确定能自己还没死,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有意识。

他那火鸡般的脑袋一直处于忙碌中,27年的暴徒生涯,像一场未经剪辑的电影,一幕接着一幕,混乱无序地在他脑海中闪过。

旁白是个尖刻的声音,令人生厌。雅吉甚至怀疑那拙劣的解说者就是他自己。

“你是个失败者……”

那个声音说,“你胆小懦弱,从来不知勇气为何物,半夜起来都会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个半死,所以你注定一事无成,帮不到任何人,只是一个令人厌烦的拖累!”

雅吉很骂回去:“你在放屁!”但他无法发声,因为他明白自己正处于昏迷中,如果能讲出话来,那明显太过诡异,容易吓到自己——从这个意义上讲,那解说者好像说得挺有道理。

“你猥琐丑陋,天生一副令人作呕的面孔,就算你把头发染得花花绿绿,浑身刺满古怪的图案,也无法遮盖那令人退避三舍的尊容。”

那声音的攻击带来了刺痛感,雅吉觉得自己的脸肯定胀得通红,好像随时都会爆血管。

“你愚蠢无知,却又自甘堕落,大脑从十岁时起就停止了发育,所以你注定要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下,那哭泣的傻瓜形象,你永远无法摆脱!”

那声音又说对了。雅吉被数落得好像要缩起来了,就算在昏迷中身体无法做出动作,雅吉仍可以确定,自己的灵魂已经缩了起来。

“你肮脏下流,脑子里装满了不堪的东西,甚至看到发情的母猩猩也要劳烦你的右手,所以你就是个低等生物,连只蟑螂都不如!”

雅吉把他的女朋友也缩了起来,无地自容中越缩越小。他现在只想捂起自己的耳朵,哀求告几声“够了”。

然而那斥责的声音还没有停下:“你怨天尤人,只会把自己的不幸归罪于命运的不公,所以活该你倒霉;你这辈子注定都要倒霉下去,你注定逢赌必输……”

雅吉已经蜷缩成了蚂蚁般大小,却突然意识到这个评价不够公正,于是他又涨起了胆子,试着把灵魂挺直。

“我没有……没有逢赌必输……”

他谨慎地思考着,那个正在发起责难的自己可能出现了漏洞,“我应该……好像……似乎……赢过一场赌局……”

雅吉终于喊出了声:“是的,该死的!我才没有逢赌必输!”

雅吉跳了起来,连带他的真身,咣当一声,跳身而起!

“我赢过!”他疯狂地大叫着,手中的霰弹枪凶狠地在面前扫动,“那次绝杀,你这混蛋,还记得么?!我赢过一亿——我绝不是逢赌必输的倒霉鬼,我也不是个失败者,你这该死的家伙!”

解说员那尖刻的声音消失了,整间木屋空无一人,只把愤怒的申辩,留作无从宣泄的自言自语。

“我他|妈精神分裂了?”雅吉用力地喘息了起来,刚刚的幻觉太过逼真,摧残得他头昏脑胀,直到现在脑子里还嗡嗡作响。

但是……屋子里怎么会没有人?

至少那飞机场的尸体应该还在,难不成她已经被那金光闪闪的怪物吃光了,连骨头都不剩?

这个假测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以至于雅吉又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哆嗦,但他记起了那严厉的斥责声,马上命令自己保持静止。

透过那已经坍塌了一半的窗子望出去,光线有些刺眼,雅吉还是看到了,那骇人的红色骷髅!

“我的天!”雅吉头发都立了起来,猛一伏身趴到了地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奇塔,那怪物还在!”

雅吉觉得自己应该立刻撤回去,重新蹲到那狭窄的监牢里,最好再把铁链子之类的物件套回身上,那样才是最为安全的做法,既然奇塔之前提供了还算优厚的待遇,接下来也应该没什么两样。

地面上立着一小块破碎的镜面,在那里,雅吉看到了那张胆小如鼠的面孔,战战兢兢,如此令人生厌。

就这样懦弱下去,苟延残喘,像只牲口那样活着?

镜子里的那张面孔也显示出了厌恶的表情,就连他也似乎对这个建议颇有看法。很快,那张面孔开始扭曲了,正在变得疯狂,正在变得狰狞。

枪!

&nb1216霰弹枪,阔别以久的好基友。

足够了!就算是死,至少也该放两枪,让那该死的怪物吞下几颗蛋蛋!

霍然起身,枪弹上膛,雅吉重新站到了窗口。

奇塔那怪物正在发狂般地颤抖着,一件古怪的武器正缓慢地出现在他肩膀上,看那架势好像要对什么人发动进攻。事态可能相当紧急,因为雅吉从来没有看到过奇塔变得这样疯狂,这样惊慌失措,如此看来,眼下未尝不是个发动进攻的好机会。

“我该……”

雅吉回过头又望了一眼那破碎的镜子,还想着再向那分裂出去的自己征求意见,但里面那人他已经认不出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英雄,壮志满胸,视死如归……那个影像好像竖起了大拇指,用力地点了一下。

那动作和真实的雅吉完全一致。

“该死的!”雅吉狠狠地骂了一声,“我——上!”

一跃跳出窗子,霰弹枪平稳地举了起来!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