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搁从前,牟颖大约还是不会有今天这直捋虎须的胆子,劝劝还行,人家不听她也没辙。但魏渺既然言之凿凿,那么曾以萱对她可能真的是有些与众不同,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她难免就恃宠而骄起来,发火发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理性跑得简直无影无踪。

事情发生之后她也有些心虚,不过做都做了,眼一闭心一横等待后果好了。谁知虚惊一场,曾以萱虽然看起来是生气了,但似乎并不像是因为她以下犯上自作主张,反倒像是对她的用词耿耿于怀?而且即使生气,这位大小姐也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给她难堪,她的目的也达到了――曾大小姐自己不肯吃的话,她们再怎么监督也是无用。

这会儿之前七上八下的情绪松下来,新的疑问就浮上了心头。赌了这么一场之后,曾大小姐对她挺特别这件事已经显而易见,可是骄傲欣喜之余她也很是疑惑――为什么她会待她特别?没道理呀。

她自然不至于自恋到以为曾以萱爱上了她,但肯定还是有理由的吧。就算觉得她有潜力是可造之材也犯不着这样对她,这些年,曾大小姐一手挖掘培养的人才可不是一个两个,又对谁特别了?

牟颖来总部待了这么久,早发现她在曾氏积威甚重,除了柯思柔和她姑姑曾明书,好像集团内部所有人看到她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即使同为心腹的徐舟杨一川也是如此。

既不是因为自己的潜质,也不是因为自己的美貌――牟颖当然长得很不错,但自问离曾以萱的妖孽外貌还颇有段距离,不至于把董事长大人迷得不知东南西北――那是因为什么?

难道……她心里微微一动:是因为那个和她长得相似的“故人”么?

心情顿时黯淡了下来。但想来想去,她不得不承认这大概才是最可能的理由。

晚上曾以萱早早就走了,牟颖想起昨天阿和说让她跟曾以萱一起回家吃饭,不由苦笑:说起来,并非只有曾以萱对她特别吧……既然曾以萱之前都承认大家是因为那个故人对她另眼相看,她自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待她特别,还有什么好疑惑的呢。

坐在母亲床边,她只觉满心挫败,简直想给之前那个志得意满得意忘形的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在曾以萱心中,除却是那所谓故人的影子,她牟颖自己又能算什么呢?

一个有潜质的将才?一个不得已的合作伙伴?一个还算忠心的下属?

她垂了头握住母亲枯瘦的手,想要从那温温的触感里寻回一些力量。

她本没有奢望过曾以萱能待她不同,也不该为此失望,但魏渺的话燃起了她的希望,曾以萱的表现给了她下意识的信心,于是她真的信了,在那短暂的半个小时里,她信了――伴随希望破灭而来的是巨大的失落,像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沉沉的压在心头。

好难受啊。仪器单调的嘀嗒声里,她忍不住就湿~了眼眶。她为什么要是别人的影子啊?

太后非要她来总部也是因为这个吧?她不觉得这样子很残忍吗?一个替代品而已,得到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

她没有力气去想那个故人到底和曾以萱有过什么样的纠葛。和她长得像的话,也是个女人不是吗?好朋友?好闺密?甚至好姬友?谁知道呢……。

大家都这么讳莫如深,莫非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吗?似乎是一个无法补救的缺憾呢。

她曾经对曾以萱的性向无比好奇又无比恐惧,但现在,这件事好像已经不重要了。也许自己披着这身皮,真可以走近曾以萱,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一次,她不想回家――回那座只有曾以萱和她的房子。一想到曾以萱对她的好都是因为那个藏在她身后的影子,她就觉得委屈,她宁愿曾以萱对她一点都不特别,也不想要这种虚假的温暖。

挨到十一点,她才慢吞吞起身下楼。回家的路上,她开了车窗,冷风猎猎,降下了她的满腔激愤,让她好像清醒了些。

不想要又怎么样呢?已经做出的承诺她总得遵守。明天开始的特训她也必须竭尽全力。也许在曾以萱心里她永远都是另一个人的影子,但对她牟颖来说别人的看法重要吗?既然不在意那些阿猫阿狗的看法,又何必对曾以萱如何看她那么在意?就算她多喜欢曾以萱都好,她也仍是她自己,不是曾以萱心里对她看法的投影。

开了门,站在客厅的阴影里,她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并没有人在等她。

但没有人等,不代表她就应该自怜自伤,躲到角落里舔~舐伤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希望有人在等她:不等,意味着她不重要;等,被等的却并不是她。

牟颖,你能撑过去的。在心底,她轻声对自己说。不就是失恋吗?爸妈出车祸你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点点,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