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最是景好。

一早的时候,正是暖阳徐升,他们一家大大小小坐着轿子,拉着行装去郊外庄子。一路上马车慢悠悠的走着,掀开帘子看着路上的山川美景,走着旷阔大路,泥土小路。欣赏着杂草野花,听着鸟语花香,甚是神清气爽。

郊外的空气也是清新的,特别是走到半路,空气暗沉下来,要下小雨的节奏。

春天的雨,这般的来的无声。只眨眼工夫,天空就阴沉下来,灰蒙蒙的,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了。

人说春雨润物细无声,是的呢,真真的润物,也真真的无声。

落在远处的高山,山上的松柏,山坡的林木,和林下的一丛丛、一簇簇绿荫青草之中。

那些个能看得见、看不见的,远的、近的,能触摸或是遥不可及,在这春雨的滋润下,有种柔和的美。就像细语呢呢的情话,拢在一起,甚是难得。

她和她娘一个轿子坐着,呼吸着潮湿的混和了泥土气息的青草地。那种泥土的深沉,青草的清香,还有春雨的点滴清凉,融合在一起,真真的是大自然最高贵的赏赐。

泥土路的颠簸,车轮的吱丫声响,碾碎的小石子,还有偶尔飞过的燕子,成群低飞的蜻蜓,甚是美。

睡的一个安眠,她精神特别的足。一路上娘俩赏着美景,吃着糕点,喝着热茶,有说有笑。偶尔还看个书卷,探讨些有的没的文章道理,这一路就过来了。

虽说下了雨,路也慢慢泥泞不太好走,但因为不急着赶路,虽说只不到半日行程,走了一个上午,但在午饭时候,还是到了地方。

于景置办的院子是郊外的一处有些偏僻的地方,但远近的景儿倒是甚好。四外都是林子,种着一片杨柳。还有果树的林子,想来是新栽种不几年光景,长的并不高,都是些梨树果树枣树之类的家常果树。还有菜地,这光景也都出了苗,长势挺好。

看管院子的是对夫妻两个,年岁比较大,爷爷奶奶的辈份了。说是老两口子没留下儿女,前半辈子一直深山里住着,只前几年山里洪水冲了屋子和开垦的地,这才出来。

于景遇到两人的时候,就把人雇了来,帮着看着院子。

他们这一来,老两口子甚是开心,因为提前打过招呼,她们顺着小路刚转过来,老两口子就路口等着了。

二小也不眼生,于景给抱下轿子,他四周以一撒摸,就颠颠的跑了过去,直叫奶奶。

有些日子没见着赵老太太,二小一看是个年纪差不多,就知道一个劲的亲昵的叫着奶奶,更是三下两下就蹦跶了过去,还蹦高的要往老太太身上跑,很是闹腾。

“哎呀哎呀,”老太太大半辈子山里长大,又无二无女,哪见过这般小儿亲昵的,只愣着,也不知道是该抱起来还是要拉开,只两手摊开,有些不知所措。二小劲儿还大,蹦跶了那么几下,还把老太太挤得后退了几步,“哎呀呀。”

她娘赶紧一个快步过去,拉过小小,“奶奶年纪这么大,你轻点闹腾,可别磕着碰着。”

“不碍,不碍,”老太太甚是慈祥,反应过来之后,蹲下身子,很是欢喜的拉过二小另一只胖乎乎的小手,贴着老太太满是褶皱的脸,笑的也甚是亲昵,“小娃子可真好,真好。”

她娘嘱咐过,二小有了分寸,胖乎乎的身子凑过去,抱着老太太的手,颠颠的又是笑又是蹦跶的,“奶奶,奶奶。”

“这孩子有阵子没家去,看婶子和家里他奶奶一般模样,就认了过来。”

她娘解释。

“真好啊,真好。”一边领路往屋里走,老太太一边说着话,“我们老两口子一辈子也没个儿女,这孙子孙女更是早就断了念想。”

“昨个公子稍信,说是家里外甥外甥女来,别提我和老爷子多开心了。”

“就是心里有准备,看着人儿了,还是不敢相信呢。”

“哎呀,看我,这标致的丫头就是小姐了吧?”老太太其实早就拉过她的手了,只二小这一路闹腾,加上老人家记性也不太好,这会才想起来手里还拉着她呢,就继续又笑了起来,“看我,老了老了的,记性是越来越差了。”

还没等她说话,她娘就把话接了过去,“婶子,你可别这般客气,这要是叫了小姐,可是折了她福分了。”

“丫头啊,婶子唤她一声丫丫,就成。”

“这小的,是家里二小子,还有个大的在家没跟来,这个婶子叫她二小就行。”

她娘亲近的和老太太说着话,甚是喜欢。于景忙着把东西搬进屋,正外头忙碌着,李婶子跟着一起屋里来。

“行,行,行,”老太太高兴,笑的合不拢嘴,一手牵一个,甚是欢喜,“没想到我老太太老了老了的,还能见着过这么找人喜欢的俩娃子,真好啊,真好。”

老两口子天性纯良,又半辈子在深山,性情更是单纯良善。自然比其他别的老头老太太不同,也更单纯可爱,招人喜欢。

相较于赵老太太,虽说是自己亲奶奶,只见过这一眼,她就甚是喜欢眼前的老奶奶。那种有里到外散发出来的随和和慈祥,骨子里透着的善良,更是从心底里流出的真诚,任谁见了都会不自觉的想多凑一块,说说话、听听嗑、打打趣。

老口子姓柳,本是城郊柳家屯的村民,从小就相识并一处长大成人,青梅竹马。只老奶奶正当年的时候生了怪病,折腾去了大半条命,虽说命好活了下来,但是折腾的身体寒凉,生不得孩子了。

老爷子不顾家人反对,还是和老奶奶成了家,三年过去,实在耐不住村子里的流言乱语,拿着一些工具,带了些粮食种子,进山去了。

这一去就是大半辈子,若不是天灾,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出这深山了。

“这命数里该有的,该见的,总是躲不过,”吃过午饭,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二小和于景一处去了别的院子午睡,她娘下午不出去,老太太就拉着李婶子和她娘,念叨起来当年的往事,“本以为会老死在林子呢,谁成想老了老了的,还出山来了。”

“这缘分呐,”她也一个屋,本是炕头躺着也想睡一会,刚迷糊了一工夫,就听炕稍三人念叨的话,有一句没一句也听了不少,“就是这般的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