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东西落在地上。

乔氏父子神色大变。

棍棒还好,民间不禁,雁翎刀却是违禁器械。

乔老爷子忙道:“大人,这是……今春流民进城,为防自保,叫家人预备下这些……”

水进指了指那器械,道:“这些器械从何处来?散落在外头还有多少?如今世道不安,要防止有人作乱!”

乔老爷子闻言迟疑。

水进正色道:“老爷子想想,亳州与滁州,若无内应,几千官兵怎么会失城?”

乔大爷忙道:“白衣贼的内应,肯定是刘家,再无旁人!”

乔老爷子望向儿子,眼中带了责备。

乔大爷道:“刘财辕,以汉昭烈帝后裔自居,常有怨愤朝廷之词……”

水进看着地上那些雁翎刀:“这些兵刃,都是刘家流出来的?”

“正是!刘家祖上是打铁的,后来暗中经营器械,当初也曾给水贼供过兵器……要不是他们牵线,那些水贼怎么会找到乔家,非要拉着乔家做中人……”

水进闻言大惊。

若是刘家真是兵器贩子,那家中武备充足,两百兵卒过去怕是不够。

他也不耽搁,吩咐二十人留守乔家,率领一百八十人匆匆而去。

为防万一,水进又打发人往知府衙门求援。

……

刘家宅子在南城。

不是好地界,却是占地极大。

等水进一行到时,刘家门口倒毙一片。

二百兵卒,死伤近百。

其中领兵的一个百户,前胸正中弩箭,已经咽气。

墙头上人影闪现,手中拿着手弩,望向外头带了戒备。

没有负伤的兵卒将亡者与伤者挪到手弩射程外,望向那些人满是仇恨。

剿匪没死,打和州没死,进庐州没死,死在一个私宅前。

大家替袍泽兄弟窝囊。

见水进带人过来,剩下的那个百户忙上前:“将军,死了三十四个兄弟,老曲也死了……这家不能饶!”

水进看着一地尸骸,怒发冲冠,恨恨道:“放心,伤我滁州军者,不管何人,都要以命偿还!”

只是水进不是鲁莽之人,再次派人往知府衙门送信,求医护兵、炮车与弩车。

手弩?

有射程更远的强弩在?

还怕你手弩?

滁州军之所以折损过半,是防备不足的缘故。

退到十几丈外,手弩又如何?

……

刘宅中。

刘财辕全副盔甲,坐在中堂,面上带了几分亢奋。

他妻妾儿孙跟鹌鹑似的,站在左右,带了惊恐。

刘财辕见状,呵斥道:“作甚畏惧?庐阳兵已经倾巢而出,城中几百兵卒,能奈我何?”

他有私兵五百,装备齐全,岂是几百兵卒能拿下的?

“哈哈,天与之,我取之,祖宗开眼,得庐州为基业,复我大汉江山!”

刘财辕带了桀骜。

他长子带了小心道:“老爷,庐阳兵就在北关,距离庐阳不足百里……”

刘财辕起身道:“那又如何,这是庐阳,城大墙高,易守难攻!城中十万人口,顷刻可征兵数万……秋粮颗粒入仓,守城半年都无忧……”

管事匆匆而来:“老爷,又有兵卒到了。”

“多少人?”

“一百多人。”

“不足为惧!庐阳守卒总共剩下一千,两百在官仓,两百守城门,最多能抽出来六百人……正好守株待兔,一并解决了!”

刘财辕舔了舔嘴唇,带了兴奋,起身随管事出去。

刘家长子看着母亲。

刘妻很绝望了。

丈夫做了半辈子皇帝梦,眼见有望,拦是拦不住的。

只是用着满堂儿孙陪葬,她如何能忍心?

她拉了儿子的手,压低了音量:“下暗河,能走几个是几个!”

狡兔三窟。

刘家靠着私下贩卖军械发家,自然留了几条后路。

最后的一条后路,就是内院有个水井连着暗河,直通肥水。

那长子惊骇,压低音量道:“娘,实太险了……要不再等等?或许不到那地步……”

当初留这后路的老祖宗是铁匠出身,精通水性、体力充沛。

几代人传下来,刘家子弟也是少爷做着,娇生惯养长大,这条逃生之路更像是送死之路。

刘妻看着儿孙,不由叹气:“你去前头盯着,官兵过了六百……就必须走了……”

丈夫只当庐州兵最多能抽出六百,可世事无绝对,知府出城几日,要是回来了呢?

只能说滁州军太贼。

每次都是五更天发动。

又是穿着官兵服,就算城中士绅察觉不对,也一时想不到滁州军身上,可不是少了防备。

……

刘宅,墙上。

刘财辕看着外头的兵卒,洋洋得意。

躲在射程外又如何?

自己这五百私兵,可是全服披挂,配了一百手弩,四百雁翎刀。

难道就只能龟缩不出?

等到剩下的州府兵也调过来,就是刘家兵出动出击之时。

随着马蹄声、车轱辘声,沉重的脚步声。

乌泱泱的人马从街头涌进来。

两千童兵,除了两百人留守州府,剩下一千八全部出动。

邓健带了一千人,两辆炮车、五十弩车来前门,霍宝带了剩下八百人、五十弩车去了后门。

等到刘财辕看清楚,刘宅已经被围成了铁桶。

刘财辕再无之前的桀骜,只阴沉着脸,望向无边无际的兵卒。

刘家长子满脸惊骇,捂着嘴巴,再无侥幸,悄悄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