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释说,儒门六艺中,礼是礼灵,乐是音律,射是射箭,御是御剑,书是书法,术是驭物,其中御剑和礼灵最难,前者要到国士境界才能修习,后者更是需要万中无一的思无邪体质。

接着又问步安,有没有准备好置地的银子。

步安没听懂“置地的银子”是什么意思,经过宋青解释,才知道天姥书院不收学费,但是每个入门学子都要在这山间买一块地,自耕自种,自给自足,直到走时再以低价卖回给书院。

他问清楚地价,发现自己身上这些碎银,连流云台上那间小小的客舍都买不下来,心里顿时有些烦闷。上辈子买不起房也就算了,来到这里不但仍旧买不起,还他么成了“刚需”。

宋青后来又说什么择日拜师,步安就嗯嗯啊啊的应付,有些心不在焉。

……

……

当天傍晚,吕飞扬来流云台找步安,让他誊写《定风波》全文,说是书院惯例,要存档保留。

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大概佩服步安的诗才,说话变得很客气,步安却跟他绕来绕去,一会儿说自己的字登不了大雅之堂,一会儿说这词也是他从某个姓苏的那里听来的,总之就是不肯动笔。

吕飞扬最后往竹椅上一坐,笑了起来,说:“别的入门书生随便夸上两句,就轻飘飘得意忘形,你却是个异类。实话跟你说吧,历代出自书院的诗词,确实是要存档,眼下就是我在管这摊子事,要你写下来也不白写,总要给你点好处。”

步安心想,我等了这半天,就是等你这句话,你早说多好,何必白费那些口舌。他早已问过宋青,在书院念诗招来英灵是没好处费的,要不然他也不至于为置地的事情伤脑筋。

戏已演足,他就不再绕圈子,苦闷道:“我确实有点难处,出来时钱没带够……”

吕飞扬没等他说完,便皱眉道:“书院要是出钱买你这首词,往后说起来,岂不失了风雅?”他能在春试担任诗词考官,自然是醉心于此道,难怪会在乎风雅。

步安却不在乎,摆摆手道:“我也不至于伸手要钱,就是现在没钱置地。”

吕飞扬这才弄清他的意思,笑道:“这个好办,我就自作主张,用一块戊地,换你誊写这首《定风波》存档,如何?”

步安不解道:“勿地是什么意思?”

吕飞扬笑道:“甲乙丙丁戊己庚辛,戊地就是第五等,小岭山巅或是大岭东坡。”

步安还从来没拥有过不动产,就算书院置地有些特殊,也难免会激动,但因为上辈子穷,养成了讨价还价的习惯,为难道:“戊地戊地,听上去像是好地恶地,有些不吉利吧。”

吕飞扬诚恳地劝道:“步安啊,你是学儒之人,不语怪力乱神。”

步安搞不清他是真诚恳还是假正经,他也只是随口争取一下,争取不到就算了,起身笑道:“对对对,子不语怪力乱神……戊地挺好的。我现在就写给你。”

头上三尺有英灵,吕飞扬一介大儒,步安不怕他收了字反悔,当下就研磨备纸,认认真真地写完了那首《定风波》,接着稍一迟疑,还是署上了“苏东坡”的落款。

他刚刚提笔,吕飞扬便爽朗地笑道:“好好好,好一个傲气小子!我给你东坡戊地,你还当真署了个东坡之名。这份桀骜,已得诗仙三分真传!屠瑶慧眼,我不如她!但今夜之事,将来传出去,也必是一段佳话!”

步安被他弄得莫名奇妙,心道:这也能联系起来?

等到墨迹干透,吕飞扬小心翼翼地将宣纸折好塞进怀里,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坐在那里说些春夜虫鸣蛙噪,世上人情冷暖之类不着边际的话。

步安应付了半天,才意识到,他是在旁敲侧击,勾引自己写诗,便笑着说:“吕师伯,这《定风波》我真是听来的,你不会以为我是开玩笑吧?”

吕飞扬这才仰天大笑出门去。

第二天清早,步安推门出去,只见流云台上比往日热闹了不少,有好些才子佳人徜徉在花间树下,摇头晃脑地感慨春色。不用说,准是听了昨天点星殿前英灵聚拢,天生异象的传闻,过来碰碰运气的。

念诗招灵这种事情,既然自己没有多大好处,干一次便够,多了就是犯傻。但进步心切的书院学子们却难缠得很,步安走到哪里,他们准会出现在哪里。

隔世为人,步安终于体会到了做名人的苦处,最后只好放下架子,主动迎上去,作了几首不着调的打油诗,才浇灭拥趸们的热情,重获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