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家家仆一脚踢在了步安的小腹上,紧接着又一肘捶中他背脊的时候,晴山只觉得耳中“轰”的一声,四周情景瞬息远去,连脚下大地都悬浮起来。

片刻失神之后,她愕然发现,倒在血泊中的竟是褐衣中年,而步安虽然也趴在地上,却仍然在动,他好像对着人群喊了声什么,素素紧接着捡了砖冲过来,随后整条街都乱了。

纷乱中,惠圆背起步安要往医馆去,跑了几步又折向宅院。晴山紧跟在他们身后,脑子里一片空白。

进了后院,晴山下意识地领着惠圆进了自己的闺房,看着他将步安放到床上,又看着这和尚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她终于坚持不住,整个人瘫软下来,坐倒在床前,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流。

步安躺在床上,艰难地朝晴山伸出手:“我……我若死了……你难受吗?”

晴山没有任何犹豫迟疑,伸手便握住那只手掌,泣不成声道:“步公子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步安琢磨着再演下去,一会儿可得翻脸了,赶紧莞尔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晴山蓦然抬头,只见他嘴角带笑、神色如常,顿时惊道:“你没事?”

步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拉开染血的长袍一角,露出黑色铁线编织而成的魑魅软甲:“亏得有这个,要不然真挨不住……我不去医馆是因为没受什么伤,不是你想的那样。”

晴山确实以为步安是明知伤重不治,急于交代后事,才让惠圆将他背到这里,留自己单独相处;此时见他安然无恙,心中虽然高兴到了极点,却难免又羞又气,脸上更是红得发烫。

她僵了片刻,意识到自己的手掌还给这“坏人”握着,赶紧甩脱开,含羞带怯地嗔了他一眼,起身跑了出去。

站到屋外,晴山仍觉得自己心跳得砰砰作响,她有心躲得远些,却怕步安万一有了内伤,无人在旁照应。

“我让惠圆去找瞎子了,我毕竟受着伤,不好去处理外面那些事情……”步安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解释着。

晴山忍不住问:“连惠圆都不是那人的对手,步公子你当真没事?”

“我也说不准啊……”步安笑着答道:“要不,你来替我看看,我也好心里有底?”

晴山心说,步公子啊步公子,我可不会再上你的当。可她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心,于是挪了挪步子,一跺脚又走进屋去。

“你……你把软甲脱了……”晴山低着头,轻声说道。

步安本来就不准备永远把这内甲穿在身上,洗澡沐浴之类的时候总要脱的,既然晴山都肯替他察看伤势了,他总不至于自己打起退堂鼓,于是恭敬不如从命,先脱长衫,再脱软甲,然后大咧咧往床上一躺,笑着朝晴山道:“还要脱吗?”

晴山没有接话,红着脸走来床沿坐下,伸出手在步安之前被踢中过的小腹上,动作轻柔地摁了摁,低声问:“疼吗?”

美人在前,步安同样有些心旌摇曳,看着晴山的侧脸有些出神,下意识点点头道:“有一点……”

晴山手上加了几分力,又问步安疼不疼。

步安答说,仍旧有一点。

晴山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柔声道:“没受内伤。”她瞥了一眼叠放在床头的软甲,若有所思道:“步公子明明修行有成,却说自己没有修行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