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上,洛轻亭听见步安的声音,心中大定,觉着没有必要再为晴山护法了,起身朝着楼下问道:“是谁?那僧人是谁?”

步安笑而不答,穿过人群,直上二楼。

众人被他吊着胃口,却无人开口再问——只凭七司今夜露的这两手,越州江湖往后便是步爷只手遮天了,更何况他一出面,就将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刘知府给“吓退”的神迹。

不多久晴山悠悠醒来,步安与她相视一笑,道:“还是让晴山姑娘告诉大伙儿,刚才那僧人是谁吧。”

晴山眉头微皱,俄而想通了步安为何如此,抱着琴站起身来,低垂双目,轻声道:“若没有料错,那僧人该是当朝左督御使吧……”

“轰……”话音未落,楼上楼下响起一片惊呼声。

“余唤忠?刚刚那僧人,竟是余唤忠?”连胡四娘都觉得双腿发软。

余老贼啊余老贼,你也没想到自己这一百杀威棍没打上,反而给我造了势吧?步安见效果已经达到,便朝楼上楼下拱手,大声道:“如我先前所言:名利皆在此,有志者得之!明日七司便要南下剿匪,日上中天之时,我等在南门聚首。来者不拒!过午不候!”

他今日先是晓之以理,间中当头棒喝,紧接着诱之以名利,再加上刘裕与余唤忠二人的捧场造势,可谓做足全套。此时已无需多言。

而“来者不拒,过午不候”这两句掷地有声,从他“七司步爷”嘴里说出来,委实分量十足。

众人当场便有诅咒发誓:从此鞍前马后的。

步安也不去接话,只是保持着上位者特有的,“高深莫测”的笑容,领着七司众人,施施然沿着楼梯下来。

临出门前,他才回头朝胡四娘抱拳笑道:“四娘抱歉呀,往后你这望江楼,怕是要门可罗雀了。”

胡四娘早就想到这一节,却一点都没挂在脸上,笑着嗔了他一眼道:“怕啥,大不了,奴家也随你们一同去……”

步安哈哈大笑,出门而去。

……

……

夜色已深,贴了封条的七司衙门对面,晴山宅子后院的琴室里,晴山姑娘对着步安盈盈一鞠,行了个女子万福礼,柔声道:“谢公子造化之恩。”

“我哼曲,你来弹,分明是子期伯牙一般的知音妙事,哪有什么造不造化的。”步安笑着摇头。

他如今被皇帝小儿摁死了赘婿身份,一时半会儿甩不脱,也就不好意思再去调戏晴山了。

而晴山姑娘听出“子期伯牙”一词中的含义,心中却有些隐隐作痛。她早前曾答应影伯,绝不被眼前这人勾去了魂儿,可是这谈何容易。

七司兴办以来,“步爷”挂在嘴上的都是生意,都是如何挣银子,行的却都是善事。他一个名动江南的大才子,为了贫苦百姓,没日没夜的赶着七司众人去捉鬼,到头来,却把银子一股脑儿全还了回去。

他看似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可拜月邪教掳掠童子的危急时刻,却是他这么个书生,头一个冲将上去,对着歹人,如阎王判官一般,铁面无情。

可要说他无情,他却连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寡妇,都招进衙门来,还为瞎子牵线,做那寻常儒生不耻的红娘月老。

便是这样一个“步爷”,叫晴山越是心存防备,越是不经意间就被他勾去了魂儿。

可事到如今,他却说什么你我好比“子期伯牙”……说好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呢?怎么一转眼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