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做派,分明有些生人勿进,宋尹廷却浑然不觉,照旧神清气爽,语气欣然道:“余大人忠君爱民,圣眷素隆,实乃我辈楷模!”

好家伙……步安暗道一声好,心说这位宋尹廷果然是个人物——寻常人遇见余唤忠这样油盐不进的家伙,不说进退失据,也至少弄个老大不痛快,他却笑哈哈应对,既不得罪人,又不低声下气。

有时候,装作粗坯也是个不错的法子——步安暗暗记下。

这时,宋尹廷又走回座前,与余唤忠说起剿匪形势,大概是之前他们的话题正断在这里。

步安见状,赶紧朝宋蔓秋使了个眼色,朝外面努了努嘴。宋蔓秋心领神会,不声不响就往帐外退去。步安自然低头跟上。

眼看就要走到帐门,只听余唤忠干咳一声道:“此间情势焦灼,安儿既然来了,正好忝为助力。他南下时带了不少人马,想来当得起重任了。”

只差一点就能溜掉了……步安暗呼一声可惜,脚下站定。他想溜之大吉,是怕余唤忠对他怀恨在心,从中作梗,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恶僧难道不是要拦着自己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步安缓缓转过身来。

这时宋尹廷笑着答道:“大人这番好意,下官心领了!只是邪佞势大,不可小觑。令婿初来乍到,还是慢慢历练,再担重任不迟……步公子如此年轻,有的是历练的机会。”

余唤忠面色渐冷,他官居二品,小小一个七闽道都指挥使,本来压根不放在眼里,只因为宋尹廷是宋国公的次子,才给几分薄面。此时他要拿官阶压人,宋尹廷是躲不过去的。

“宋大人是觉得安儿不堪大用吗?”余唤忠看着步安,眼神冰冷,一点不像是为他争取出头机会的样子。

步安隐隐猜到了他的用意,心头无名火起,却强自按压着,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宋老大人……”

他不等宋尹廷回答,便十分逾矩地插嘴道:“晚辈此来,有心为朝廷出力。正所谓有志不在年高,刀山火海,晚辈都在所不辞。”这是把刚刚偷学到的假装粗坯,给现学现用了。

余唤忠嘴角微翘,显然步安此举,正中他下怀。或许在他看来,这小书生终究火候太浅,不知死活。

宋尹廷眉头微皱,正要再推脱,却见余唤忠已经站起身来。

“宋大人,后生可畏,你我就不要再为此操心了。”余唤忠走过步安身边,看都不看他一眼,直到穿过帐门,才悠悠道:“我负圣上之命,巡察东南,回去总要有个说法,宋大人定能体谅我的难处。”

宋尹廷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出来送客的意思,遥遥拱手,一言不发。他面色严肃,可知之前的笑意都是强撑出来的。

良久,宋尹廷才朝步安道:“步公子远道而来,想必疲乏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步安并不知道他先前与余唤忠都说过些什么,心里大概有些猜测,但还摸不准,这时被他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由亲兵领着,去偏帐休息。

他一走,宋尹廷就当着女儿的面,把帐外亲兵叫了进来,呵斥道:“我要你们见着蔓秋便挡下,为何还让他们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