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县令将信将疑地看看步安,又看看宋世畋,仍旧不敢相信。

步安知道空口无凭,便将宋尹廷的兵符取了出来,放到了面前的石桌上。

老县令自然认得此物,一张嘴开开合合,鼻翼一会儿鼓起,一会儿又落下,显然是满肚子气不好发作——不得不说,宋世畋这个“人质”还是很好用的。

“若不是城中兵痞硬夺了我们的兵符,我们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还往大人海涵……”步安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老县令眉头紧皱,半天才憋出一句:“好端端的,为何要夺你的兵符?”

“大人所言极是!”步安突然正色道:“我们只说奉了宋尹廷宋老大人的命,来此地轮值,共同防范拜月邪教。谁料那兵痞突然就出手抢了我们的兵符。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因此才立即动手,解了那人的兵权,以免县城有变。”

老县令听得差点晕过去。他作为七闽道上的官员,自然知道宋尹廷与张承韬貌合神离,都指挥使派人来昌泰县,被这边的守军排挤,再正常不过。可眼前这人,非要说其中有蹊跷,他却没法反驳。

总不能说,昌泰县的守军,就是看你们宋尹廷的人不顺眼吧?

而这位县令神情变化之间,被步安捕捉到了一些细节:他似乎除了莫名其妙以外,并没有多少怒气,应该说,是觉得烦,而不是恨。

难道是觉得突然置身于宋尹廷与张承韬的矛盾中心,有些心烦意乱?换句话说,这位县令,并不是张承韬这条线上的人咯?

是啊,这人混到这个年纪,还是个七品县令,这么不得志,当然不会是张承韬的人。

要知道,宋尹廷背后是宋国公与曲阜书院,张承韬是儒媚之间的骑墙派,眼前这位老县令既然不关心这两人的斗争……那就有点意思了。

步安准备试探试探。

“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大人名讳。”他笑着问道。

“鄙人姓陈。”老县令口气有些冷。活到他这个年纪,估计没有进阶的可能,也就没多少阿谀奉承的心思了。纵然当着宋国公的长孙,也没什么好脸色。

“听陈知县的口音,似乎不是闽地人氏啊。”步安笑着套近乎。

陈县令颓然一笑,道:“若是闽地人氏就好咯。不瞒小公子,本官是永州人,早年曾在越州求学……”

“慢着,知县大人莫非是……天姥书院的?”步安惊喜道。

陈县令笑得更加凄惨了,摇摇头道:“三十余载,修身治国,皆无所成,愧对书院。”

“老大人,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晚辈也是天姥书院的!”步安虽然只在书院待了没多久,这是遇见同门,却不禁有些激动。

“你是……你真是天姥书院的?你师承何人?”陈老县令一时忘情,竟然站了起来。

“家师天姥屠瑶。”步安起身答道。

“天姥屠瑶,那是我屠师妹啊……”陈县令拍案道:“你同门之中,是不是有一位步姓师弟,名唤执道的?”

步安微微欠身,行礼道:“陈师叔,弟子便是步安步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