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老外婆过世的缘故,本来凝聚力极强的老黎家也人心涣散了,当天上午,娘家的直系亲戚只来了两支,直到中午要吃饭的时候,才陆陆续续来了七八支亲戚,加起来也还有上百号人,至于旁系的,沾亲带故的亲戚就更不用说了。

黎家人员昌盛,虽然没有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有几个出息的人,像奶奶就是大家心目中公认有出息的,女儿嫁到了香港,儿子在外面挣钱,家里住着小洋楼,虽说没做生意了,但却有政府的拆迁赔偿款,赔偿的钱是寻常人家几辈子也赚不到数额,所以那些亲戚们面对奶奶和爷爷也热络中带了点谄切,这年头,谁不想找个好的大腿抱着呢?

方宁一家人开了两辆车过来,把车子停在奶奶她弟弟黎细保的院子里,一出来就受到大家的欢迎,无数的目光扫了过来,爷爷他们神色自然,方宁也不能落了家里的面子,面带笑容,温和有礼,在外人看来也是一个家教真是好,当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

黎细保笑容满面,叫两儿子赶紧出来放炮仗迎接姐姐一家,噼里啪啦放了好一阵炮仗,叫人好不眼红。

这里面也有一个风俗要说一下,不知道别的地方风俗怎么样,但是在湖南湖北等地,越往楚地走,就越讲究,平海县虽然是小县城,却也自诩湘楚文化的发源地之一。

而这个风俗说的就是,开门炮仗,春节初一至至初八,来了贵客,要放爆竹迎客,排场越足,礼节越浓,越显得主家对客人的尊重,爆竹声后,碎红满地,灿若云锦,称为满堂红。

这炮仗响了好几分钟,放在平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和其他的来客相比,就显得格外打眼了。

一个坐在大厅里喝茶的亲戚,喝了几口茶,看着方宁家风光模样,被其他亲戚簇拥着,再想想自己被冷落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平衡,酸溜溜地说,“有什么好得意的,还不是命好了点。”

另外一个亲戚听到了他酸溜溜的语气,大为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移了移屁股下的凳子,离他远点。

方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个亲戚的言语自然也落入了他耳中,便记在心里,等他过来打招呼想要混个眼熟的时候,方宁瞅了他一眼,微微蹙眉,没有去理会,也没有给什么好脸色,径直就从他面前过去了,方家长辈们见了也是垂着眼,不冷不热的喊了句妹夫就走了。

那男子被方家人落了脸面,有些讪讪地走开,其他人见了无一不在心里暗暗偷笑,你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说他们家,摆明清高的模样,转个身却巴结上去了,不是自作自受么?

其实方宁一家对这男子没好脸色也是有原因的。

奶奶作为黎家长女,她还在读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照顾弟弟妹妹了,背上背一个,手上还拉一个,像金姨奶奶,六姨奶奶,还有七姨奶奶都是她一手带大的,所以也格外的亲近。

金姨和六姨有她们自己的生活,不用说,要说的是七姨。

她嫁的丈夫就是刚才那个男子陈水,嫁过去没两年,七姨就因为难产死了,本来要是救治及时,难产也不一定死,都是她丈夫陈水迷信一些教派,也不知道带她去看医生,一直给她摸肚子喝符水。可是那有什么用?

后来眼看不行了,邻居家赶紧叫他送往医院去,他又叫了一辆拖拉机,路上崎岖陡峭,七姨躺在拖拉机上一路惨叫,肠子都快抖出来了,等送到镇卫生院的时候,七姨就已经没气了。

虽说陈水不是让七姨死亡的人,但也有最大的责任,送医不及时,迷信吃符水就能治病,还用拖拉机送人,这一切的一切都导致了黎家上上下下的不满,连带着奶奶都对这个妹夫有怨气,这一来就是十几多年没来往过,所以说怎么会有好脸色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