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眸微微现出冷意,嘴角也沉了下来,丝毫不掩饰他的不悦,他不喜欢被人审问,尤其是被景迎。

“卓某只是路过,并不明白皇子妃的意思悦”

“这样啊”景迎讪笑,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敏感,调整了下姿势,微微俯身“今日多谢卓侍卫”

卓展也跟着拱手回礼“皇子妃客气,若是没有其他事,卓某就先告退了”

“恩,请便搀”

青儿毕竟是个女子,身上也没有多少力气,纵使已经尽了全力,还是让景迎走的很累。额上又冒出了不少的汗,景迎不由招了招手,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歇会儿吧”

“皇子妃,要不您先在这儿等着,奴婢马上去叫人来”

“不用了!”

景迎心里想着,她不愿让人知道今天的事,昭帝那里,她再也不想有任何瓜葛。至于宁妃……她相信,即使为了自保,她也不该说出去。所以景迎今日一直都在行宫。

“皇子妃,您怎么会离开行宫去了秦山呢,您不是去见宁妃娘娘了吗”

青儿在听到卓展说的话之后就一直觉得不对劲,现在终于想明白了问题,满脸疑惑的开口问道。

景迎现在只觉着脚踝是钻心的疼,也没有气力去解释,只是摇了摇头“这事说来话长,不过,你怎么会在宫门口”青儿既然以为她是去了宁妃那里,那要等,也该是去宁妃宫中,怎么会在这里。

“奴婢见您许久没有回来,就去了宁妃娘娘的院子,可是那里有好多侍卫守着,根本不让奴婢进去”说到这里,青儿又委屈的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嘟起嘴“而且他们还说您根本没有去那儿,奴婢没有办法,只能在行宫里到处找您,可是奴婢翻遍了所有地方还是没有找到,连那个小太监都不见了,刚刚奴婢是正好想要出去的,没想到您自己回来了”

“你说,宁妃的住处真的被封了起来?”

“是啊”青儿又上前把景迎扶好,继续往院子里走“任何人不许进呢,今天的那个小太监为什么说宁妃要见您呢,真奇怪”

景迎心中盘算着没有说话,觉得宁妃为了她还真是费心,病着还要为她设这样一个陷阱,看来真是把她恨到了骨子里,可她也不愿做慕容翔的妃子,这事也不该怪她啊。苦涩的笑了笑,见前面就要到了,心情又放松了些。

好不容易进到了屋里,景迎扶着门框站好,正准备让青儿去燃支蜡烛,忽的一下,桌边的宫灯却突然亮了,光影摇曳中慕容翔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定定的看着她,让景迎吓了一跳。

这是他从即墨回来后,他第一次到她的房间里来,景迎不明白,在三皇子府都没有出现的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来了,心下叫苦不迭。

“臣妾给三皇子请安”

“你去哪儿了!”

慕容翔看着景迎的目光很奇怪,有不满,有眷恋,很复杂。

女子暗笑,内里十分佩服他装傻的能力,他的女人做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现在在这里问不觉得虚伪吗?扶着青儿的手站起身来,一瘸一瘸的走到慕容翔身边坐下,没有办法,这里是离门口最近的位置,而她也实在不能走了。

“出去逛逛而已”

“你脚怎么了”

慕容翔的目光自她肿起的脚腕处扫过,脸色有些深沉。

“不小心扭到,不劳三皇子挂心”

景迎不冷不淡的态度让男人心里冒出了一股火,从正殿出来,他就直接来了这儿,不想她却不在。他不知道自己对眼前的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只是,在父皇说要娶她的时候,他是拒绝的,也许是因为有了舒儿在前,所以他不愿再去轻易毁掉一个女子。

“我看看”

景迎听着男人甚至有些轻柔的声音,直觉有些不对劲,他何曾这样跟她说过话,想着可能是宁妃对他说了什么,让他也感觉愧疚了?

“看什么”

女子问的可笑,但她也着实太过吃惊,他没有兴师动众的问罪,已经出乎她意料之外。

慕容翔没有理景迎,只是眼神停留在她脚踝处,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用,不用!让青儿来就好!”景迎猛地摇头,连手都不自知的提起来,摆了摆,好像这个男人就是洪水猛兽一般。

慕容翔见女子反应如此激烈,脸色冷了几分,有着怒意,可到底没有发作。

“过来,我给你上药”

女子坚持了会儿,又霎时松了劲,她是真的累了,想着只要慕容翔不过分,还是不和他闹的好。轻轻点了点头,把脚搭在了男人腿上。

慕容翔让青儿去把药取了来,又让她去找人弄些饭菜,自己则替女子把鞋子脱下来,细致的为她揉着脚踝,敷药。

景迎虽然不自在,可还是忍了。因为晚上吃了不少的果子,饭菜上来,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胃口,简单的喝了点燕窝粥,就放下了筷子。见男人的动作也正好完成,不由松口气。

“三皇子,臣妾想要去休息了”

“你还没说你今天去了哪里”

男人显然没有忘记这个问题,再次提起,却让景迎有些相信,也许今日的事情他真的不知道。

“重要吗?”女子迎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眼中全是释然“三皇子只需要知道我是你的皇子妃,现在又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这就够了”

昭帝她也见了,宁妃那边她也记下了,至于慕容翔,无论他是否与这件事有关,都脱不了干系!她不说,也是为自己留条退路。

慕容翔见景迎防备的模样,缓缓松了口气,最后看了眼这女子,没有再多做纠缠,起身离开,行至门口处,还是缓了脚步,侧过脸,可又什么都没说。

女子在慕容翔身后,没有发现男子此刻眸光中的深沉。

三日的秋闱很快结束,景迎因为脚伤一直在行宫静养,慕容翔也没有再来过。

返程回京的时候,由于没有伤到筋骨,景迎已经能够在青儿的搀扶下正常走路了。

宁妃因为感了风寒,昭帝特意为她单独安排一驾马车,终于没有再与他们同乘,林絮儿因为之前有些动了胎气的缘故,一路上也很安静。耳边难得的清净让景迎的心情好了不少。

中午休息时,风玺的马正好自她面前经过,不想去看,可余光还是忍不住粘了过去,同样的墨黒衣裳,要不是上面绣着的纹路不同,她大概会以为他就只有一身袍子了,想起某个肆意的人儿,很好奇,要是风玺穿着白衣又该是什么样子呢,定是清冷中还有几分孤傲。

男人似乎感受到一旁的目光,不期然的转过头来,目光相撞的一瞬让景迎的心一紧,正不知该如何面对时,男人却又平淡的看向了别处,像是完全没有发现她一般。

女子突然有些失落,眼中原本的光芒也变的黯淡……

五日后

景迎这两天把脚踝修养好后,每天就是看看书,写写字,让自己一直都有事情可以做,也不再去想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这日一早,她正在院子里浇花,远远的就见丁戌带着个人走了过来,近了一些才发现竟是娴然。

生完孩子后的娴然,比景迎初见她时要胖了一些,眉眼间也褪去了从前的伶俐,看上去要稳重成熟许多,有了为人母的样子。

略一迟疑,景迎把木质的浇水壶里放下,缓缓起身。

她听说慕容恒闯她屋子那日,娴然是跟着的。或者说是娴然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慕容恒虽然心思阴鸷些,可也不是个冲动的人,敢在三皇子府动手,肯定是有十足把握。她想来想去,知道她离开的只要风玺和卫凌,不会是风玺,那就只有卫凌了,而且风玺说过,卫凌的本意就是想借她逃离旬国这件事挑起两国之战。那慕容恒无疑是揭发她的最好人选。

当然,她知道,慕容恒和卫凌定然还不到亲密无间的地步,或者可能只是卫凌这次想借慕容恒和手而已,否则一个如此易被发现的‘景迎‘也不可能瞒天过海。

“景姐姐”娴然看到景迎的身影,激动的快走了两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景姐姐,妹妹向你请罪了”说着就弯了膝,想要跪下。

景迎一见,反应极快的就着女子的力,将她往上一拉,把人直接扶起来,脸上有着不解。

“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向我请罪”

“不是的”女子摇头,眼里渐渐起了泪意“都是娴然的错,娴然不该在那日来三皇子府的,不该想要听姐姐弹琴的,娴然若是不来,恒也不会为了我吓到姐姐,让姐姐病了这么久都不见好,遭了这许多罪”

景迎听着,渐渐明白了娴然的意思,那日的事情她已经清楚,若说娴然事先不知道慕容恒的目的,她是不相信的。

忽然觉得可笑,以前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实在是天真随性,可现在她才明白,这个人也从来不像她看到的那般简单,浅浅一笑,安慰着拍了拍女子的手。

“说什么傻话,是我自己的身子不济,与你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是……”

“好了!”景迎没等娴然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她,摆摆手,示意丁戌退下,然后拉着女子往屋里走“外面凉,我们屋里坐吧,你既叫我声姐姐,我自把你看作妹妹,天底下哪有姐姐跟妹妹致气的道理”

娴然见景迎面色自然,脸上还带着笑,好像真的并未对她起什么怀疑,稍稍安心,目光一转,红了眼眶“景姐姐,还好你不怪我……”

屋里,青儿正在收拾着床铺,看到娴然进来,回身服了个礼,也没有急着泡茶招呼。景迎心里明白,这小丫头是对娴然有了芥蒂,那晚她是真的被吓到了,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子,浅笑笑,只装作不知道。

“我病着,一直没有机会去看看你,听青儿说,孩子叫瑶儿?”

“嗯,叫慕容瑶,我之前是早产的,所以瑶儿的身子也一直不好,连着我也分不开身”

“孩子还小,身子不好也是正常,等大一些就会好的”

“景姐姐,我明白的”娴然煞有其事的从袖中取了只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泪,然后又握住了景迎的手“景姐姐,我今日来,也是受母后之托,请你入宫的,母后说,你之前病着的时候,她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想看看你,而且今早母后又派人把瑶儿接进了宫,景姐姐也可以一起见见”

景迎眉头浅蹙,脸色也淡了下去。在秦山之上,见了昭帝之后,她再也不想进那宫门,原本听说宁妃一直病着,她还安心了不少,都忘记还有德妃此人了。

不愿去,又没有理由拒绝,她只好浅浅一笑,点了点头,让娴然先在屋里稍坐一会儿,她则进内室收拾了一下。

与以前一样,还是把镯子戴上,不过穿着变得更艳丽了些,想着毕竟是第一次见孩子,穿的太素雅不好,又自梳妆盒里拿出个金项圈,准备当做见面礼送给孩子,虽然她真的不喜欢德妃和娴然,不过孩子是无辜的。

出门时,又碰见了丁戌,感觉他的目光似乎在她的手腕上停留了下,随即又恢复如常。

“皇子妃,您要出去吗,怎么不带着青儿”

景迎笑笑,点了点头,她进皇宫的这几次,都没有带青儿,现在那小丫头又对娴然很不喜欢,在府里她还能纵着,若是到了德妃面前,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儿呢。

“我和五皇子妃同乘一架马车,就不用派人跟着了”

男人眸色一闪,有些犹豫,看了看娴然,又自然的转向景迎。

“奴才总要知道皇子妃要去何处,这样三皇子问起,奴才也好答呀”

“随便逛逛,怎么,景姐姐跟我出去,管家还不放心?”

景迎本想说话,却被娴然抢了先,明明是要进宫,她为什么要说谎呢,景迎心下疑惑,可是已经被娴然拉着走出去了。

马车上,景迎听着旁边女子若无其事的跟她聊着慕容瑶,说那孩子有多么可爱,多么能闹腾,景迎脸上渐渐出现了不耐,忍不住问出了口。

“刚刚怎么不和丁总管说实话?”

“嗯?”娴然一愣,原本满是笑意的脸突然就僵了,委屈的眨眼,再眨眼“景姐姐,你生气了?”

“没有,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说谎”

景迎突然有些后悔,也许今日,她不应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