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那个发色墨绿的男人语气轻松地问着好,摆弄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指间的三把手术刀。柳叶一样的刀锋闪了闪,闲院冷着眼,抬眸看到了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

穿着和记忆里的羽张迅不一样的制服,却有着同样资质的男人。

早知道宗像是一定会出现的,这种事情理所当然。只是宗像真的出现了之后,闲院发现自己的意志几乎在一瞬间动摇。

心里某块被堵死的地方彻底坍塌,面对着敌人必杀之的念头也开始摇摇欲坠。比起战斗,她更想躲在他身后先痛快地哭一场。

然后絮絮叨叨地告诉他事情的经过,还有她有多难过。

“……礼司。”

闲院垂下眼,到最后也只是轻声地叫了宗像的名字。

听到闲院的声音,戴眼镜的男人紧绷的唇线稍微松了一下。他只是略微向后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闲院的影子。

但是他确定她在那里。

那一瞬间提起来的心就放下很多,宗像甚至有余裕地自我批评刚刚自己的样子简直不配现在的身份。毕竟面对着敌人的时候心神动摇自古以来都是大忌,更何况这个人成为王的时间远比他和闲院要长。

也不知怎么,他已经把那个向他问好的男人划归到了敌对的阵营里。

“好久不见。”

宗像推了推眼镜,这样回应。

“宗像室长,最近可还安好。”

在有些残破的场景中开始这样一场彬彬有礼的对话有些不合时宜,不过却很像是黑泽会做的事。宗像对于对方的问候,气定神闲地回答着。

“除开阁下的事,的确都还顺利。”

“那还真是抱歉了,我也有点伤脑筋。”黑泽指尖摆弄着那几把刀,在别人看来只有几道残影灵活地穿梭:“毕竟这么大的动静并不是只和我相关。”

“那么,弥酱。”眯起眼睛像是想穿透宗像一样,黑泽勾起唇角突然问了第三人:“要和宗像室长……回家吗?”

闲院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当然。”

完全没想到闲院就这样地答应了,黑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宗像心里只觉得不好,侧过身查看闲院的时候,正好看到闲院阴冷地下战书。

“在杀了你之后。”

黑色与绿色的火焰在一瞬间碰撞开来,相对属性的力量在接触的一瞬间掀起对流将体积不小的石块直接甩飞,将还完好的墙壁砸出了一个破洞。强烈的磁场几乎排斥任何一个两人之外的人的存在,宗像顶着强气流,最终开着圣域找到了正在对峙的两个人。

“原来弥酱真的想杀了我啊。”黑泽依旧是悠哉的样子,躲过闲院的一剑之后向后跳了几步:“气势真好,是因为宗像室长来了的原因吗?”

换来的则是袭向胸腔另一剑。

“如果我是弥酱,我可不会因为这个人的到来而感到高兴。”衣服被割破了一个口子,黑泽撇撇嘴:“弥酱啊,按照现在的情况和正常的流程,你觉得,最后会被带到S4里接受审查的,会是谁呢。”

闲院的手凝滞了一下,下一秒避开了擦过她脸颊的绿色阳炎。

“弥海砂!”

闲院听到宗像压制着怒气的声音。

“回来!”

“真让人遗憾啊,这种觉得妻子惹了麻烦的语气。”黑泽压低了声音,在强风中也只是若隐若现:“宗像室长大概不知道,弥酱你到底是舍弃了什么才让他这样平安健康地站在这里的吧。”

“闭嘴。”

“承认这点不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情,只是我有点可惜。其实弥酱也觉得,羽张前辈应该存在得……更久一些吧。”

“别开玩笑了。羽张大人怎么可能愿意做那种怪物!”

面对自然逆向而为,打破了规律后作为异类存在于这个社会之中。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和宗像平分青之王的力量,但那个人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去干扰已经有了自己使命的新S4。

再度死亡是板上钉钉的结果,闲院在猜到黑泽做了什么之后,就已经知道了那个人自己选择的路。

氰化钾是剧毒,从粘膜渗入不到十秒就会死。

简单干脆又方便快捷,还有着很好闻的杏仁味儿。

不痛。

“是啊,有宗像室长在,羽张前辈不会选择活着的。”黑泽叹了一口气:“所以我觉得……有点可惜。”

叹了一口气,黑泽挑起了眉。

“我想弥酱你是认可羽张前辈的行为的。只是如果你真的认可……”

“又哭什么呢。”

听到了模糊的“羽张”二字,宗像脚步一顿,在被热量扭曲的空间里更快速地穿行。闲院的此前一切的行为都有了解释,而宗像立刻联系到了以往的事情,将事情抽丝剥茧一般地理了出来。而当最近的反常有了解释后,宗像想到不久前那突然回归的力量,刹那间五味杂陈起来。

而就在这时,眼前绿光大盛,刺得人下意识要避开光源。而宗像则皱着眉,逆着光冲到前面。

将闲院接到了怀里。

“真可惜,弥酱。”

黑泽的声音传过来,带着一股浓浓的惋惜:“我赢了。”

想挣扎的闲院此刻除了左手之外都无法动弹,而知道自己已经被宗像接住后也放弃了反抗。扣在她肩膀上的手指很紧,闲院想宗像这次大概是真生气了。

尽管他还是抱着她。

还擦掉了她的眼泪。

“内子诸多叨扰,还请阁下见谅。”

宗像与黑泽对视半晌,最后还是开了口道歉。

“无妨。”对着已经看不出原型的建筑,黑泽宽宏大量地说:“弥酱开心就好。”

收着闲院手臂更紧了些,宗像带着闲院,转身离去。

“不过弥酱,”黑泽又说:“我的提议,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闲院眨了眨眼。

黑泽说什么来着。

“如果想让羽张前辈毫无顾忌地活着的话,就提前把那个障碍消除掉怎样。”

袖口的手术刀是刚刚黑泽顺手放进去的,此刻贴着他的皮肤,触感冰凉。

“……礼司。”

宗像没有回答,闲院抬起头时,宗像侧过头,避开了和她目光相交的可能。

“我……”

“比起道歉,事先想想后果对弥海砂来说更难吗。”

闲院一僵,慢慢垂下眼。

“嗯。”

没有回应。

闲院一点也不意外。

宗像不是她,怎么可能知道,在看到那张图片的时候她有多震惊。

也不会知道,那种前方就算是火坑也得跳进去的感受。

“弥海砂,你好像答应过我,无论做什么事之前都会告诉我。”

距离大门还有几步之遥,由于刚刚的战斗,四周的雾霾还未散尽。宗像停下脚步,过了几秒钟,才说了这句话。

“嗯。”闲院说:“抱歉。”

果然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