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嘉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妻子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是一句鼓励的话语,他就会勇敢地出发;他多么希望孩子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是一个粲然的微笑,他都会从中吸取最大的能量,从而让自己前行。

可是,没有。

除了冰冷的余地,无情的街景,他孤苦伶仃,独自一人。

在长久地看不到希望的坚持之后,章嘉泽对文学梦产生了动摇。在此之前的二十年左右的时间里,他狂热地追求着文学,从来没有对自己的梦想产生过动摇,他用一种近乎痴迷的心态追求文学。

然而,事实证明,他在文学梦面前被碰得头破血流。

现在,他已经妻离子散。因为文学,他背离了职场;他背离了亲人;他背离了朋友,他成了这个世界上一个孤独的人。

人,是社会化的动物,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孤独地存在。

章嘉泽想要站起来,他知道这样颓废下去不好,一点也不好,但是他丝毫没有办法,他一丝力量也没有。

他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了三天三夜,把自己纯粹变成了一个流浪汉。身上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洗澡了,没换衣服了,事实上,他就身上穿的这一套衣服,头发没处洗,胡子也没刮,偶尔在公共厕所里用冷水洗一把脸,因此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难闻的气味;他一天基本上只吃一顿饭,有时候是馒头加冷水,有时候是一盒最便宜的盒饭。只有一个星期,他就瘦得像根竹竿,颧骨高耸,眼神迷离而散漫,藏着一丝不甘心,但更多的是无奈;头发老长;衣服脏兮兮的,一双本就廉价的皮鞋,已经露出了大口子。

想想以前,在媒体做记者的时候,虽说不像明星那样前呼后拥,但至少都是车接车送,还有可观的红包拿,县长书记都把他奉为座上宾;看看现在,哎……

这样连续在街头流浪了几天,一天,章嘉泽路过一家商场,从玻璃橱窗上看到一套西装,他直勾勾地盯着这套西装,一副出神的样子。看到这套西装,难免让人想到直到在橱窗前看了大约足足有半个小时,他还舍不得离去。从这套西装中,他看到了一个绅士,看到了红酒、洋房、美女,看到了上流社会的种种,看到了荣耀。他多么希望,自己有一天能穿上一套这样的西装,出席各种有素质的场合,与各种优质男人和女人打交道。瞧,这西装的脖子下方还有一个领结呢,他以前打过领带,可还没有打过领结,打领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从店里冲出来一个凶神恶煞的胖女人,叉着腰,伸出指头对他凶狠地吼道:

“哪来的要饭的,走开,别耽误老娘做生意!”

章嘉泽一惊,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衣着,意识到不妥,转身默默地离开。

没想到刚转过身去,忽然听到耳后起了一阵风,他本能地一弯腰,一个矿泉水瓶子擦着耳朵飞了过来,他回头一看,刚才那个如母夜叉一样的女人依然在咆哮不停:

“赶紧给老娘滚,打死你个臭要饭的!买不起看什么看?”

章嘉泽只觉得一阵悲哀,为这个女人世俗、势利的目光感到悲哀;悲哀过后是愤怒,你可以骂我,但不能打我,你这是在我侮辱我的人格啊!

那一刻,章嘉泽变得怒不可遏,他回过头,大踏步朝那女人走过去,也跟着愤怒地喊道:

“你说什么?你tmd凭什么狗眼看人低?你这套衣服多少钱?老子今天给你买了!”

这话把那女人吓了一大跳,她不由得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乞丐”,觉得这个乞丐有些与众不同,不同之处在于他的眼神,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这个乞丐似乎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