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还是沉默。

父母都已年迈,看着儿子回来,喜忧参半。喜的是儿子失联了大半年,如今总算回来了;忧的是他竟然落魄到如此地步。

——不用章嘉泽解释,单从他的穿着,黄秋菊和章勇男就知道他过得不好。

其实,做父母的不是嫌弃儿子,而是替儿子的生活状态担忧:穿成这个样子,一看就知道吃了不少苦头。

章勇男用一句幽默的开场白打破了僵局:

“咋了呢你?都这么大了还找不着回家的路了?”

章嘉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天地良心,从离开故乡的那一天起,一年中的很多个夜晚,他都在梦里回到故乡。

而回家的路,又怎能忘记?

即使世界每个人遗忘了他,他也不可能遗忘故乡啊。

章嘉泽颞颥着嘴唇,支支吾吾地说道:

“没……没……”

黄秋菊站在一旁,只是不住地抹眼泪。

章勇男砸了一口嘴里的旱烟,回头对妻子说道:

“咋了?还不赶快弄饭去?”

黄秋菊的脸上挤出一丝艰难的笑容,回答道:

“啊……是……是该去弄饭……对,弄饭……”

黄秋菊没问章嘉泽喜欢吃什么,章嘉泽也没有说想吃什么。对于故乡的灶台,从母亲手里制作出来的每一道菜,都是那么的香甜可口。哪怕只是粗茶淡饭。

章勇男又砸了几下旱烟,对章嘉泽说道:

“走?跟我去捞几条过水鱼?”

章嘉泽心里一喜,先前的愁闷都抛到了脑后。人就是这样,不可能长时间地被某种负担压着,总得找缝隙透气,否则人还不得活活地给闷死?

章嘉泽有些惊喜又有些期待地问道:

“过水鱼?”

章勇男还是不说话,从墙壁上取下一个长长的鱼篓,这个鱼篓嘴大肚小,只需将其放在水流之处,从四面八方的鱼儿都会进入这个大嘴里,然后被小肚网住。

章嘉泽永远记得,小时候跟在父亲身后,在田垄里愉快地跑着、喊着,和伙伴们一起追逐过水鱼的美好时光。

现在,童年重现?

走在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田垄上,每走一步,章嘉泽都觉得是在靠近童年一步。

章嘉泽从父亲的肩上抗过鱼篓,走在前面,父亲则走在他的后面。

——这样的场景,多像儿时那样,只不过,父亲和儿子的位置交换了。儿时,父亲在前,儿子在后;现在,儿子在前,父亲在后。

多年没有捞鱼了,但那些技巧还是记得的。章嘉泽放好鱼篓的位置,陪父亲在田垄里转悠。

这些田垄,大概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再走过了?

如今,每走一步,都好像是踩在童年的梦里,那么亲切,那么舒坦,那么温暖。

父子俩钻进田垄边的树林里,寻觅起蘑菇来。刚下过雨的季节,蘑菇长势正网,溪流里的鱼儿正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