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坐上前往穆清家的车后,陆离就后悔了。

他根本就还没想好怎样去重逢穆清,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他的宿敌。虽然这一切都是他单方面的“重逢”,也是他单方面以为的“宿敌”。

说实话,陆离还真拉不下这个脸来。

毕竟上辈子的他从和穆清打交道开始,从来都是可以平视他的。

做学生的时候穆清学习好,他学习也好;做艺人的时候穆清是万众瞩目的天王,他也红到发紫与他坐分江山。

他虽然对于穆清每一项成就都耿耿于怀,却能坦然承认,面对穆清,他从不会胆怯,更不会自卑。即使穆清已经优秀到让人无奈,陆离也不会因此怀疑自己。

他坚信自己总有一天能证明自己的卓越,证明给所有人,尤其是证明给穆清看。

这下突然成了穆清的脑残粉,不管穆清介意不介意,小肚鸡肠的陆离相当介意这个“仰视曾经宿敌”的不光彩的身份的。

一想到要用这个身份去见穆清,还不能让人尤其是让他母上看出来不对劲,陆离就有种风吹蛋打小鸟颤的苍凉感,唉。

陆离坐在后座上,一边胡乱敷衍着母亲的絮絮叨叨,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胡乱思想着。

黄昏的光影混淆在华灯初上的霓虹光彩里,光怪陆离,陆离的光映在陆离的脸上,流光溢彩,一瞬靡丽。

前世的他绝不会这样想,现在重生了,陆离终于能勉强松口承认,前世的穆清或许真是比他优秀的。

他以前总暗戳戳地想着他不如穆清的地方是天赋,那就勤能补拙,他相信天道酬勤。

现在,他从一场与穆清的20多年的马拉松中突然被抛了出来,抛回了15岁的时候,25岁的穆清早已站在马拉松的终点,他已经再没有和穆清并肩去争个上下的机会。

在巨大的心理落差中,好歹是活到过27岁的陆离,素来也算是个聪明的,在有了能跳出囹圄去审视一切的机会后,终于隐隐明白了他和穆清的差距所在。

从头到尾,把生活看成一出只能赢不能输的竞赛的,或许只有他陆离一个人。

演戏对穆清而言,是享受生活的一种方式,他或许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和谁尤其是陆离竞争,是他陆离自己放不宽心。

一个时时紧绷甚至把演戏当做竞争工具的人,又怎么能全心融入表演,又怎么能全无匠气?

或许一开始是母亲竞争的态度主导了他,但陆离还是个自认有担当的,他坚信成年以后的所有选择主因都在自己。

所以一直到重生前的最后那刻都在想着怎么压穆清一头,绝对是他庸人自扰。

这让陆离更郁卒了,郁卒之外还有许多他说不上来的情绪。

郁闷?郁闷自己活得这样不洒脱,执着的都是别人不甚在乎的虚名?

愧疚?愧疚自己的耿耿于怀或许伤害了称得上是无辜的穆清?

不甘?不甘自己还有个绝佳对手的时候落了下成,现在连竞争的机会都已失去?

迷惘?迷惘和穆清的斗争毕竟是自己之前执着了半辈子的事情,一切成空,自己又该怎么做?

不过当所有繁杂的情绪被逐一淘洗而去,最后留下的还是坚定。

他热爱演员这个职业。

那么重新再演就好了,其他任何因素都不该影响他的路。

另外,就算一下被穆清扔下了十年,他陆离还不信就追不上了,好歹他有个重生的金手指好吗!

所以最后还是没能放下干过穆清的执念啊。

也或许是他格外的坚定,母亲对于他“要超越穆清”的豪言壮语并没有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