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天气温暖潮湿,即便这个季节的长安已经是大雪纷飞,岭南却还是下着绵绵细雨。

与押送的人一起躲在某处半山腰的破庙里,长孙伯毅抱着长孙叔明,心中惶惶不安。

长孙仲诚坐在长孙伯毅的身旁,紧张地看着脸色通红的长孙叔明。

“哥,叔明不会有事吧?”

叔明太小,经不起折腾,离开长安后就因为换了陌生的环境而紧张兮兮的,走到半路人就蔫了,这会儿淋了点儿雨就发起热来。

长孙伯毅抿着嘴,没有回答长孙仲诚的问题。

叔明会没事吗?他不敢保证,以前跟爹去西北时他就曾见过因为高热不退而死掉的孩子,爹说小孩子的体质弱,即便只是寻常风寒发热,若不及时医治也是会死的。

那个时候他就想起了叔明,庆幸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叔明身上,却没想到老天爷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竟就让叔明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偏偏他们此时还在荒山野岭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算他想求人去请个郎中都不可能。

没听到长孙伯毅的回答,长孙仲诚就更加慌张了。

“哥,殿下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带我们回去?我们还回得去吗?”

听到这话,长孙伯毅的眼神一紧,依旧没有回答。

回得去吗?都走到这里了,他们哪里还回得去?几个月过去,殿下若能想到办法救他们,那他们早就已经回到长安长孙府了,押送的羽林卫都刻意放缓了行进的速度,可他们还是没有等到转机,大概也不可能会等得到。

一个羽林卫拎着一坛酒走到长孙伯毅面前,蹲下后便将酒递给了长孙仲诚:“少将军,咱们也是第一次来岭南这鬼地方,这会儿还下着雨,不好四处乱跑,等雨停了,咱们就让人去给三公子请个郎中来看看,少将军别太担心。这坛酒给少将军,用来给三公子擦擦身吧,这是跟我娘学的降温的法子,多少能管点儿用。”

“……多谢。”长孙伯毅看着那面生的羽林卫,满目感激。

那羽林卫却羞愧地低下了头,道:“咱们当不起少将军这一声谢……少将军,若要逃,这大概是最后的机会了。”

长孙伯毅一愣,惶惶不安的眼神唯独在此时十分坚定:“我不会逃的,爹没有逃,我也不会逃,一个叛国的冤罪已经够了,我不会再给他们任何可以抹黑长孙氏的机会,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得堂堂正正。”

“少将军……”那羽林卫叹一口气,转身离开。

夜色渐浓,小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负责押送的羽林卫和暗部都睡了,长孙府的那些已经习惯了奔波的家臣也睡了,唯独长孙伯毅和长孙仲诚还醒着,担惊受怕地守着高热不退的长孙叔明。

长孙伯毅突然听见咔嚓一声微响,这声响他极为熟悉,是踩断树枝的声音,曾经就因为总是在探查敌情时踩断树枝,长孙伯毅被长孙将军踹过无数脚。

“抱好叔明。”将长孙叔明塞进了长孙仲诚怀里,长孙伯毅站了起来,本想到庙外察看一番,可才刚挪开脚就听得镣铐哗啦啦地响了起来,长孙伯毅倏地僵住,不敢再动。

“哥,怎么了?”见长孙伯毅突然戒备起来,长孙仲诚给吓坏了,白着脸也站了起来。

“没事,”长孙伯毅挪步挡在了长孙仲诚面前,“你抱着叔明去羽林卫那边去。”

幸好羽林卫照顾他们,只象征性地给他们戴了脚镣,既没有手铐,也没有被绳子拴在一起,他们兄弟三人要分开行动也十分方便。

长孙仲诚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走到聚在一起睡了个横七竖八的羽林卫旁边。

望着门口斟酌一番,长孙伯毅也放弃了外出查探的想法,只一步步小心地退到长孙仲诚和长孙叔明面前,小心翼翼地偷拿了一个羽林卫的佩剑,警惕地守护着两个弟弟。

大约过了一刻钟,突然有几道暗影破门而入,直奔长孙伯毅所在的方向。

长孙伯毅心里一惊,赶忙踩了旁边的羽林卫一脚,那羽林卫弹身而起,一见有人冲过来,下意识地大喊一声道:“有刺客!”

这羽林卫这么一喊,所有的羽林卫和暗部都醒了过来,都还没清醒过来就拎起各自的兵器冲了上去。

场面越来越混乱,长孙伯毅却一动不动地挡在两个弟弟前面,警惕地注意着四面八方的情形,一旦哪个方向有人靠近,长孙伯毅立刻挪步挥刀,绝不给任何人伤害长孙仲诚和长孙叔明的机会。

“少将军,这边走!”

混乱之中突然有人冲长孙伯毅喊了一声,长孙伯毅循声望去,便见先前给他送酒的那个羽林卫正在向他招手。

犹豫一下,长孙伯毅便护着两个弟弟往那个羽林卫的方向走去,然后跟着那羽林卫从破庙的后门走了出去,可才跑出去十丈来远,四个人就又被一群人给围住了。

长孙伯毅停住脚,数了数人数,只觉得今日怕是凶多吉少。

“仲诚,待会儿若能找到空隙就跑,只管往前跑,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