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静默在黑夜之中,月辉笼罩着,如一片将散未散的迷雾。

房间门口,烛火薄弱,黑夜无垠,阿四低着头站在门口,沉默了须臾,缓缓抬起头来,郑重地看着她道:“你离府的事情,是我告诉将军的。”

倪鸢面露疑色,不敢相信竟然会是阿四走漏了风声。

“我不得不承认,乱世当道,你离开了将军府,走哪儿都不安全。在这里,还有将军,还有我,可以保护你。”阿四说着,从怀中取出了那装着蝶恋花金簪的盒子,递到她的面前,“我从未见过对何人如此上心,你,是唯一一个。这是将军想要送你的礼物,本是想要亲手交给你,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倪鸢看着他手中的盒子,蹙眉道:“阿四,可你知道,我如今有多渴望自由。”

阿四眸中暗藏星辉,道:“我明白将军对你的心情,宁愿束缚着你,也不愿你遇上危险。所以,我做了我认为对的选择,若你要怨我,便怨我吧!”

“阿四,你?”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本以为有阿四的帮忙,悄无声息的离开定然是没问题,却不想他在最后一刻却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她不能理解,也不想原谅。

“对不起,可我希望你能幸福。”阿四语气沉重。

倪鸢深吸一口气,转身进屋:“我知道了。”

阿四站在门口,手中还拿着卫长脩送给她的金簪,进退两难。看着她对自己失望的模样,他心中说不出的难受,默默将盒子放在门里面,然后替她关上房门,默默守在门口。

房中,倪鸢呆滞的看着烛光,嘴里勾起一抹苍凉的笑意,她和长脩,究竟是如何走到了今日这一步的,当他以客栈所有人作为威胁的一刻,她已然觉得,他全然陌生。

可她不得已,还是回来了。

或许一切都是命吧,都是命……他们就该互相折磨一生的命。

八月初一。寅时未到,整个客栈的人都忙碌了起来,同福客栈里灯火通明,大红喜字四处张贴。冯大厨等人已经开始烧肉,客栈要为庆祝掌柜的出嫁而大摆三日的流水席。

倪鸢房中,从将军府调过来的丫鬟们忙里忙外,而倪鸢,身着喜服,平静地坐在铜镜面前,任凭丫鬟们帮她梳发描眉。

可云打开那装着蝶恋花的盒子,金光闪闪,叫人艳羡。“姑娘您看,这是将军送您的大婚礼物呢,萧风统领特意吩咐过,今日一定要给姑娘带上!”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没有显露半丝情绪。从前最期待的一日终于到来,可是她这心中,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姑娘,您今日可是新娘子,为何却不开心呢?”可云小心的询问着。

倪鸢不说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觉得陌生,这儿的一切,仿似一场大梦,而此刻的她,却无比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她可以醒来,再也不用困在这个地方。

她爱他,可是这份爱,沉重得令她想要止步于此,或许有的感情,止于唇齿,掩于岁月,才是最好的归宿。

一切准备就绪,她花了最精致的妆容,身着牡丹鸢尾凤褂裙,红纱长九尺,凤冠霞帔红盖头,坐在檀木雕花床上,坐等着那顶花轿来接她去往一生的归所。

接亲的队伍本应是卯时抵达的,可卯时已过,外面却不见有半点动静,客栈大酒大肉都已经备好,就等着锣鼓声一响,便开门迎接手捧红花的卫长脩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倪鸢坐在床边,外面安静得可怕。她疑惑的掀开了盖头。

可云见状连忙上前:“姑娘,将军还未来,您自己不可以掀盖头的呀!”

她并未理会,起身走到门口,目光冷冷的看出去。朝云叆叇,晨曦昏聩,远山如黛,氤氲着一场将至的大雨。

“姑娘,您别急,将军许是出门有事情耽搁了。”可云上前说着,“姑娘,您快回来坐着,否则待会接亲的人来瞧着了可不好。”

她心情本就沉重,见着这阴郁的天气,更是压抑无比。“这盖头叫我喘不过气来。”她说着,坐回床边,没有再盖上红盖头。

可云左右为难:“姑娘,那待会外面锣鼓响起来了,奴婢再帮您盖上。”

她沉默着,目光淡淡的看着外面,映入眼帘的喜色,仿佛与自己全然没有关系,她像个旁观者,冷眼看着一切。

雨云压近,天色昏暗,客栈中的人都等得着急了,干脆开了大门全部在门口候着接亲的队伍。

辰时都要过去了,依旧不见动静。可云在倪鸢面前急得团团转,念叨着:“明明萧风统领一早便去了将军府,怎么也不见回来呀?将军这是作何去了?”

整个客栈的人都显得分外着急,只有倪鸢一人,面色如常。

“人来了人来了!”外面的人传来了声音。

可云满脸惊喜:“将军来了!终于来了!姑娘,快,盖头!”

倪鸢拧眉,伸出手示意可云不要动,锣鼓锁啦,什么声音都没有,所以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姑娘?”可云疑惑不解之时,门被缓缓推开。

倪鸢看去,瞧见的却是面带笑容的陌倾雪以及翠绿。

“陌夫人?!”可云怔住了。

陌倾雪笑意盈盈,缓缓朝着倪鸢而来:“可云你先退下。”

可云瞧了瞧倪鸢,见她点头,才缓缓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