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第二天中午居然下了小雨。

江南一带的小雨都是雾蒙蒙的,沾湿头发不湿衣裳。

梁安安安静地坐在一个小的仿古亭子里,长发及腰,温柔婉约的样子宛如一幅工笔仕女画,游客来往总是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她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早很多。由于等了很久,发尾都被雨飘湿了,一小簇一小簇纠结起来,就像此刻梁安安的心情。

和盛宗林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除了路上的偶遇以及在报刊栏里两人的名字偶尔并排过之外,就只有野外实践和吃饭那次。

盛宗林对她或许是欣赏多于喜欢吧,梁安安心想。一抬头就看见雨雾中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举着蓝色格纹伞走过来,停在不远处的建筑屋檐下。

那个人就是盛宗林。他今天没穿正装,休闲的白色套头卫衣加黑色牛仔裤,简简单单,偏偏让他穿出了意气风发的味道,在雨雾后面越发显得引人注目。额前的黑色碎发也松松散散的搭在眉骨以上,星眉剑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定定地看着前方的东门入口。

他等了十分钟,梁安安也看了十分钟。

突然盛宗林掏出手机随手在键盘上按下几个数字后放在耳边,稍过几秒,梁安安手提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喂。”梁安安故意提高音量,那边盛宗林果然注意到了,侧身转过来,含笑看着她,挂断了电话。梁安安放下手机却呆在了原地,刚才手机还在耳边时,他那一声轻笑直接穿过大脑皮层,带着奇异的电力,酥麻的感觉从耳边扩散到头顶又回转到脚底。

她就看着盛宗林重新撑起伞,穿过雨幕,分花拂柳而来。那一刻的感觉,梁安安知道,这就是万劫不复。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梁安安是工科女,却很奇怪地想起了这句诗。

盛宗林走到她面前,施施然收了伞,很轻地抖落伞面的水珠,疑惑地问道,“你就在这里,怎么不叫我?”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大提琴拨弦震动的余响。

梁安安定了定神,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盛宗林对上她的目光,神色不明的转开视线。

她正要开口,盛宗林却毫无预料地拉过她的手把她带起来,唇角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叹了口气,似乎要说什么却被打断,“怎么这么凉?”

梁安安本还在惊诧,听到他的疑问,自然而然地避重就轻回答他,“天生的,体寒。”

盛宗林不说话,放开她的手,撑起雨伞,言简意赅地对她说:“走。”梁安安对上他清冷又深沉的目光,低下头露出黑色的发顶,在盛宗林看不见的地方,一个苦涩的微笑一闪而过。

“好。”梁安安不再说什么,撑起脚边的雨伞,拎起包小步跟上盛宗林。

温暖的咖啡厅里,梁安安和盛宗林坐在靠窗的墙角,盛宗林自己面前一杯温热的咖啡,却给梁安安点了一杯热牛奶。雨势变大了,噼噼啪啪敲打在对着街面的玻璃墙上,视线一片模糊。

盛宗林无疑是个体贴的人,他看懂了梁安安叫他去那里的用意,可他选择了不让她说出口。梁安安是个较真的人,她还是要试一次,总是要听到了那个最绝情的回答,才能真正放弃他。

梁安安不着急喝牛奶,只把手捧在杯壁上取暖,温声开口道:“盛宗林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请你去燕郊公园吗?”

“为什么?”盛宗林挑眉,眉目间依旧深沉。

“那是我父母相遇的地方。我母亲,”说到这里,梁安安顿了顿,避开盛宗林包含着探究和审视的目光,继续说下去,“她以前很喜欢陪我来这里,我每年的生日都是在那里度过的。最近,她生病了,很严重的病。她说想要我带一个会愿意陪我在那里过生日的人回去看她。”

梁安安垂眸,轻声说道:“你愿意陪我吗?就当是骗骗她也好。”

“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盛宗林眉峰微蹙了一秒,还是带着些笑意给了她一个祝福,“至于陪你,如果你不介意,这是我的荣幸。”

“谢谢你。”梁安安抬起头直视他,确认他眼中确实满是真诚,也难得地展颜一笑。

温暖幸福的时间总是很短暂。

正在她试图找话题避开尴尬的时候,梁安安的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拿出来一看,显示的姓名是“李叔”。

肯定是母亲出事了!梁安安心里一跳,手机都险些拿不稳,强压下慌张接通了电话。

“喂,李叔,我母亲怎么了?!”

手机那边十分嘈杂,梁安安只听到很多人在跑动的声音,过了两秒李叔的声音才传过来,“安安!你快回来医院,你母亲病情又恶化了,医生说很不乐观,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可这个节骨眼上你父亲联系不到人,你赶快过来签字,我现在在这边看着。”

“好。我马上就过去!”梁安安站起来的时候腿都软了,身子摇晃了几下,勉强着撑住墙才没摔倒。

盛宗林起身大步跨出来,拦在她面前,扶住她的肩膀,沉声在她耳边说:“别慌。”